姬掘突简单扫视,八只木盒均盛放着金饼。
粗略估算,至少有上千两。
“尔何来如此多钱?”
管庄解释:“吾率军出发前,齐侯赠予八百两真金。抵达倗邑后,晋侯亦赏赐八百两真金。而今甲士饥瑾,只求能够以此果腹。”
姬掘突笑道:“大王即将抵达翼城西南,尔可以前去询问,再由大王亲自决断。”
管庄忙问:“天子果真驾临?”
姬掘突点点头:“在此之前,吾只能命人熬煮些许米粥,以免齐国甲士饿死。”
管庄大喜:“多谢将军!吾这便启程觐见天子。”
……
姬宫湦抵达翼城时,骁骑军已建好临时营帐。
不等姬宫湦稍作歇息,管庄便在帐外接连请求觐见。
姬宫湦正欲了解城内最新动态,便下命召见。
管庄走入临时营帐,身后跟着八名家奴,依旧各自抱着木盒。
“齐人管庄,拜见天子!”
姬宫湦略微抬抬手:“管将军免礼,暂且入案再叙。”
管庄瞥了一眼帐内四周,却未发现几案,只能尴尬地笑了笑。
“小的此番请求觐见,是为向大周王师购买粮食而来,还望天子能够应允。”
其身后八名家奴闻言,颇为娴熟地打开木盒。
姬宫湦道:“大周王师此番吊民伐罪,实乃仓促而成。目前所携粮食,只够自家甲士食用,是以无法出售也。”
管庄见姬宫湦颇为和善,便下意识压低声音。
“小的有妙策,可助天子夺取翼城,活捉公子抛等恶贼。”
姬宫湦大笑:“是何妙策?”
“天子若能应允,为齐国两千甲士供应粮食,小的便细细道来。”
“不愧为齐人,果真如宋人一般,凡事皆秉承商贾之道。”
“多谢天子谬赞!小的向来不喜遮掩猜测。”
“尔之计策若有奇效,助大周王师提前结束河东战事,省下之粮均可赠予齐国甲士,不收尔任何钱财。”
管庄当即道:“而今翼城已断粮,公子抛囚禁晋侯,大肆捕杀异己,城内仅剩两千余人。”
姬宫湦问:“妙策何在?”
“天子只需颁布王命,无论何人击杀恶贼公子抛,皆可以其首级换取真金千两。”
“此策,倒也不错。”
“天子意下如何?”
“不如何!且不说城内是否有人出手,而今大周王师东西夹击,明日便能攻取翼城,此策并不足以提前结束战事。”
管庄再度环视四周。
“敢问天子,可有外人?”
姬宫湦指着帐内七人,依次向管庄简单介绍。
“内史、寺人与五名天子亲卫,皆是孤王心腹臂膀,尔有何计策,但说无妨。”
管庄道:“小的与思齐大夫,乃是至交好友。”
姬宫湦笑问:“然则如何?”
“小的临行前,思齐大夫曾向小的坦言,齐国援军皆为乌合之众,必然会遭遇困境,届时可向天子求救。”
“其倒是所料不错。”
“思齐大夫道,只需向天子禀报一事,天子便会应允。”
“何事?”
管庄清咳两声:“小的所领甲士,多为东夷俘虏,在齐国无人留意。若能活着返回齐国,均可获封大河北岸田地。”
姬宫湦一时尚未反应过来。
“此与孤王何干?”
管庄道:“天子只需派人伪装东夷俘虏,便可暗中掌控大河北岸。”
姬宫湦笑道:“如此一来,尔等便是齐国叛贼也。”
管庄再度拱手:“小的乃姬姓旁支血脉,并非姜姓齐人也。尽忠周室乃本分之举,何来齐国叛贼一说?”
姬宫湦陷入短暂沉默。
自从遭遇晋国两番背刺,姬宫湦便调整策略。
在没有彻底确认对方身份前,必须谨慎行事,避免再度发生意外。
史书对管庄鲜有记载,据其此前种种表现,姬宫湦只能简单推断,管庄乃庸碌之才。
而今管庄突然牵扯到延松,更不能掉以轻心。
便在此时,管庄接着开口。
“小的有意在权邑滞留,故意让赵熠盗取印玺,皆为表明忠心周室之志。”
姬宫湦思索片刻。
“念在尔自述忠心周室,孤王可应允齐国甲士前往倗邑购粮。”
管庄忙问:“倗邑有粮?”
“玄甲军攻取倗邑,斩获不少粮食,目前尚未运走。”
“伪装东夷俘虏一事……”
姬宫湦道:“容后再议!”
管庄似乎明白,姬宫湦有所顾忌,便没有继续多言,而是谢恩告退。
……
待管庄走后,内史伯朙便起身拱手奏报。
“大王,管庄应当可信。”
姬宫湦笑问:“为何?”
内史伯朙道:“延松既信任此人,那便说明此人可信。”
“延松虽诡计多端,亦会有看走眼之时。”
“管庄不受齐侯重用,转而尽忠周室,异常合理。”
“正因过于合理,所以并不合理。管庄并非庸碌之才,为何却不受齐侯购重用?”
“齐侯无识人之能。”
姬宫湦继续追问:“齐侯若无识人之能,为何会突然重用公子锦鸳?”
内史伯朙若有所思。
“大王之意,管庄如同栾宾一般。栾宾受赵叔带之命,管庄则受公子锦鸳之命。”
姬宫湦道:“尚未完全确认管庄身份前,一切皆有可能。”
内史伯朙突然一惊:“管庄若是鬼先生门徒,延松行迹极有可能已经败露。”
姬宫湦反倒另有见解。
“延松行迹若是败露,公子锦鸳早已让齐侯暗中下手。而今延松仍稳居齐国,说明公子锦鸳并未坐实。”
内史伯朙顿时灵光乍现。
“管庄若是鬼先生门徒,其让大王派人伪装东夷俘虏,视为试探延松之计。大王如果应允,那便坐实延松奸细身份。”
姬宫湦道:“无论管庄是否另有图谋,至少有一点可以明确,公子锦鸳正与延松明争暗斗。”
内史伯朙忙问:“齐国远在东海之滨,吾等该如何应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