宫内的枝桠还在疯长,可蝉鸣声却止不住盛夏的燥热。
但好在冷宫比别处阴凉些,日子倒也没有那么难熬。
自那夜后,林柚的生活再次平静了下来,安逸又舒适。
直到某天清晨令妃的到来。
“柚子!” 令妃拎着两小坛酒,隔着老远就冲她挥起了手。
微风掠过树梢,叶子被吹得哗哗作响,柔中带刚的美人笑得甚是明艳。
有那么一瞬间,林柚微微失了神。
“瞧我带了什么来了。” 她晃了晃手中的酒坛子,笑着走过来。
“我正好烦闷着呢,还好你来了。” 林柚站起身来,笑着去迎她。
“这可是不可多得的好酒,采四钱暮冬枝头沾雪的梅花,勾兑七两香味醇厚的老酒,藏上了整整一年呢。” 令妃拍了拍酒坛子,笑得一脸神气。
虽然不是很懂,但听起来好像就很好喝的样子。
她一把扯住令妃的衣袖,欣喜地往屋里走:“走走走,咱们喝酒去。”
“好,老规矩,今日不醉不归!”
路过庭院时,隐隐约约的吵闹声再次引起了林柚的注意。
不知道今儿是怎么了,好像自打她一大早起来,外面就好像有些吵。
一开始她还以为是路过的宫人,索性就没放在心上。
可现在怎么还是这么吵?
冷宫地势有些偏僻,按理说不应该有那么多宫人路过的。
林柚望向令妃,疑惑道:
“阿栀,外面是发生什么了吗?”
令妃愣了一下,随即笑道:
“哪有什么事情,是你多虑了,定是那些不懂事的宫人们在吵闹,莫要理会他们。”
林柚望了望冷宫的大门,狐疑地点了点头道:
“好。”
阿栀总不会骗她的,看来确实是她多虑了。
令妃一把拉住她的手,催促道:
“好啦好啦,快走啦。”
“哎呀,慢点。” 林柚任由她拉着,笑意粲然。
两人来到屋内,欢喜地坐了下来。
林柚乖巧地坐着,等令妃将自己面前的酒杯满上。
她的眼里满是期待,仿佛盛满了细碎的微光,甚是好看。
令妃心中一紧,拿着酒坛子的手,也不自觉地多用了几分力气。
“阿栀?”
“嗯?” 令妃猛然回过神来。
“你把酒倒溢出来了。” 林柚小声地提醒道。
令妃连忙放下手中的酒坛子,神色有些不太自然道:
“抱歉,我刚刚在想事情。”
“你怎么了?怎么感觉有些魂不守舍的。” 林柚凑过去关切问道。
“没事,可能就是昨晚没睡好。”
“真的没事吗?” 她还是有些不太放心。
“放心吧,我的身体好着呢。” 令妃冲她明艳一笑,示意她放心。
看着那熟悉的笑容,林柚担忧的情绪瞬间消散了一些。
也对,阿栀的身体一向都很好。
“行,那你平日里可要照顾好自己,没事少喝点酒。” 她叮嘱道。
“知道啦,你也别光顾着讲我,明明就是你过得比我还差。”
令妃突然觉得心中一酸。
明明柚子自己过得都不如意,却还是会反过来关心她,简直就是一个不折不扣的傻子。
“我这过得挺好的啊。” 林柚笑得很是满足。
提前进入养老生活,直接少走几十年弯路,还有什么比这更幸福的吗?
“你少糊弄我了,哪有妃子会觉得冷宫住着很好的。”
林柚在心里暗暗叹了口气。
哎,怎么就不信呢。
别的妃子好不好,她不知道,但她是真的喜欢这种生活。
反正能活一天是一天,每一天都是赚了的。
不跟阿栀解释了,她这种没经历过九九六摧残的人,是不会明白的。
林柚端起面前的酒杯,打算尝一尝这梅花酒到底有多好喝。
毕竟酒香扑鼻,光是闻着,她就已经馋了。
“不能喝!” 令妃却猛地出手,一把夺过了酒杯。
林柚愣住了,这又是唱的哪一出。
“为什么不能喝?”
“……”令妃垂下视线,望着手中攥紧的酒杯,眉眼间尽是挣扎之色。
今日之事若是不能完成,那唐家满门的性命便危在旦夕。
可柚子如此真心待自己,自己又岂能为了一己之私,就这么杀了她。
在这场争夺皇位的权谋中,柚子到底只是个无辜的局外人。
可父亲不一样,他不忠不义,背叛了陛下,投靠了湘王。
如今湘王以全家人的性命来要挟自己,说到底,这全是父亲罪有应得的。
可柚子做错了什么?
她唐栀向来恩怨分明,为人仗义,又怎么能坑害自己的好姐妹。
令妃攥紧手中的酒杯,狠狠地砸到了地上,破碎的瓷片瞬间崩了满地。
林柚被吓得有些发懵,这样浑身都是怒意的阿栀,她还是第一次见。
不是平日里小打小闹的不悦,而是真的动怒了。
“阿栀?” 她小声唤道。
话音刚落,房门便猛地被人推开了,郭迁的神色满是焦急。
“娘娘!”
在看到令妃的那一瞬,郭迁立马拔出了腰上的佩剑,脸上的焦急也变成了警惕。
见郭迁拔出了剑,令妃陡然冷下了脸,眼底杀意涌动。
林柚坐不住了,下意识地站起身来:“不是,你们有话好好说。”
“娘娘,臣奉命前来保护您,令妃绝不可信!”
郭迁利索地闪到林柚的身边,将她拉到自己的身后护住。
“你什么意思?” 令妃冷着脸道。
“臣是什么意思,令妃娘娘再清楚不过了,您今日正是奉命来杀淳贵妃的吧?”
林柚瞬间瞪大了眼睛,视线望到桌子上的那两坛酒。
阿栀给她下毒了。
如此,她今日的反常行为,还有刚刚不让自己喝那杯酒,便都能解释得清楚了。
“柚子,你莫要听她胡说!”
令妃恼怒地皱着眉头,眼中的杀意渐浓道:“冷宫偏僻,你却出现在这种地方,着实可疑。”
郭迁眯了下眼睛,冷声道:
“臣可疑?您还真是贼喊捉贼。”
“阿栀,你在酒中下毒了,对不对?”
她不想用最坏的心思来否定阿栀,所以,所以她想听阿栀亲口跟她说。
郭迁这才注意到桌子上的酒坛子,神色瞬间紧张了起来:
“娘娘,您……”
“放心,我没喝这酒。”
郭迁瞬间松了一口气,那就行,不然陛下真的能砍了他九族。
“是,酒中确实有毒。”
令妃抬手一把掀了桌子,那两个坛酒子瞬间摔得粉碎,酒也洒了满地。
“可我唐栀,绝不会真的害你。” 她神色坚定道。
“阿栀……” 林柚突然觉得心中一暖,鼻头也有些微微发酸。
“萧怀远用唐家所有人的性命要挟我,可那又怎样?在我的心里,柚子从来都是和家人一样重要。”
令妃神色坚定,眼眶也有些湿润。
她今日做出这个决定,就等于放弃了唐家所有人的性命。
这其中到底有多痛,只有她一个人知道。
郭迁有些拿不定主意,扭头望向了身后林柚。
林柚示意他收回手中的利剑,轻声道:“我永远相信阿栀,她是不会害我的。”
那个鲜衣怒马,恣意洒脱的唐栀,那个性情豪迈,心系天下的女将军,断不会辜负她满腔的真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