匈奴大军在四月初大举进犯,谁料又掉进洛子清挖的坑里。
这一次不是套马索,而是火攻。
上一次骑兵进了亚林关射程,大魏军士未出关,便灭了匈奴五千骑兵。
这一次洛子清在关外数十里的山林,埋设火圈,匈奴几万兵士进入火圈,便引燃桐油。
山火烧了几天几夜,大魏军又几乎毫无损伤,打败匈奴王数万兵将。
之后洛子清领着三万云州军,出亚林关,追击匈奴。
匈奴王连亚林关的城墙边都没摸着,倒是被洛子清在沙漠戈壁里追着打。
多亏雪娘提供的青云州风情地理志,洛子清才能熟悉地形,各处布阵。
随着战事推进,大魏军士伤亡也越来越惨重,伤兵日渐增多。
雪娘抵达云州时,洛子清带兵去了亚林关外,已有半个多月。
车队一进城,他们便看见运送伤兵的骡车一辆接一辆,哀嚎声不绝于耳。
战事比他们预想的还要惨烈。
雪娘吩咐齐林:
“你领着几个援军大夫跟着去伤兵营吧,那儿肯定急缺人手。”
雪娘必须把车队里隐藏的银子安全送到银库,不然总归是不放心。
好在庄管家请了个靠谱的掌柜,银库那儿曾广平也派了一队府兵守着。
到了之后,众人有条不紊地,将银箱抬入银库,点算清楚。
雪娘与钱掌柜等人交接完毕,急匆匆地便赶往伤兵营。
伤兵营里鬼哭狼嚎,军医所里只有三名军医,都没有太高明的医术,只会些止血包扎的粗浅医术。
伤兵一日比一日多,军医们正顾此失彼,见了齐林他们,恍若天上掉下救星一般,把重伤兵士全交给京城来的这几位大夫。
雪娘赶到时,见伤兵营里毫无章法,便指挥士兵们把伤兵分成几类。
轻伤不紧急的,紧急可救治的,重伤不可救治的。
雪娘和齐林他们专门处理那些伤势较重,但可以救活的兵士。
轻伤就交给三位军医止血包扎,重伤救不活的,就给点止痛药。
“实在不行,就给他一刀吧。”雪娘语气冷酷,旁边的士兵们纷纷抬头看她一眼。
心知这位大夫说的话听着无情,实际却最是有情。
齐林他们从未见过这种惨状,都有些吓到,绷紧了脸只忙着手里的活。
从京城一路奔波到云州,还没歇脚呢,就不停手地救治伤兵。
有些是箭伤还好点,拔箭止血上药包扎。
有些是刀伤,肚子里的东西都往外流,得塞回去给缝上。
还有断胳膊断腿的,有些可以接,有些要截肢。
齐林是个坐堂大夫,平时斯斯文文地,把脉看诊开方,哪里做过这种动刀子剪子的手术?
几个年轻大夫也是,都吐了几回。
雪娘也出去吐了一回,又坚持着回来继续。
一直忙到了晚上,几人身上都是血污,终于把这一日的紧急伤兵处理完。
几人皆瘫倒在地,连起来吃饭的力气都没有。
突然一阵马蹄疾奔声传来,两个人从马背上腾跃而下,腾腾腾地就往伤兵营过来。
雪娘躺在地上,觉得那人身影非常熟悉,只是她特别累,眼皮都睁不开了。
那人走到她面前蹲下来,浑厚而爽朗的声音唤一声:
“罗雪娘!你还好吧?”
雪娘一凝神,咧开嘴笑着说:“广平哥哥,你来了?”
“嗯,我在亚林关,刚换防下来,听说你们过来了,就来看你一眼。你能走动吗?我送你回去吧?”
雪娘扭头看了看周围,“这兵营里有地方给我们住吗?”
曾广平皱皱眉。
“按道理你们是来从军做军医的,会给你们安排帐篷,只是你表哥木广霖在镇上有个住处,那里会舒服些,好歹能烧水洗洗,我先送你回那吧?”
雪娘点点头,扭头想给齐林交代一句,齐林有气无力地抬手,挥了挥道:
“你去吧,别管我了。会有人照应我的。”
他们这几个大夫简直就是伤兵营里菩萨,自然不会亏待了他们。
雪娘一想也是,挣扎着起身,曾广平打了个手势,亲兵把马牵过来让给她。
雪娘在曾广平的帮助下爬上了马,几乎趴在马背上睡了过去。
曾广平让亲兵替她牵着缰绳,在前面引路,慢慢走到镇上木广霖的屋子门口。
北疆天寒,民居土屋都是半地下式的,到了冬天能够更好的保暖,也能够防沙尘。
雪娘蹒跚着爬下台阶,表哥和向叔都在里面坐着呢,还有曾伯伯。
屋里还有个十岁出头的小姑娘,早迎出来,搀着雪娘了。
“这是我部下一个军兵的妹妹,想着你在这不方便,就让她过来照顾你。”曾广平解释道。
见雪娘有气无力地,便对木广霖说:
“她在伤兵营救了几十个人,现在累了,有热水的话给她泡泡,先睡一觉。”
又怜惜地看着雪娘:
“这好几年没见,我也没空陪你,一会儿还得回关塞去。你好好歇着,等这场战事了了,我们再好好聊。”
说着转身便要出门,雪娘却伸手抓住他的袖子。
“广平哥,你会见到洛子清吧?”
她虚弱地问道。
“我现就在洛将军的麾下,升参将了,怎么了,你有话要带给他?”
曾广平在三月阻击匈奴的战役中立了功,被提拔到洛子清身边做了参将。
“没有,我是拜托你,先别把我到了云州的事告诉他。”雪娘听说曾广平升职,咧嘴笑了笑。
曾广平不太清楚雪娘与洛将军之间怎么回事。
按理说,将军这么重用自己,应该是与雪娘关系不错吧?
“将军领兵出关伏击匈奴了,可能要数日甚至十数日才能归来,不过早晚他会知道的,我也不能故意瞒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