李广霖见雪娘脸色突变,不知就里,以为她担心北疆打仗,断了商路。
便温声安慰她道:
“表妹不必担心,就算咱们往北疆的商路断了,往南边去也是一样的,只不过南边商路发达,挣头没那么大罢了,但是可以多跑几趟,不管怎样,如今咱们比以往可是容易多了。”
雪娘点头,如果仅仅是为了挣钱,如今自然是不愁,手里有银子有人,做什么生意都可以。
她更关心的,是北疆的局势。
匈奴人去年到今年,数万兵士侵犯青云四州,被洛子清给打得落花流水,惨败而归。
若是明年春天卷土重来,那这一两年的仗,可能就只是试探性地探测大魏兵力,与作战路数了。
不知道洛子清的探子,是否得到消息。
雪娘留表哥三人用了午膳,送走他们后,又回榻上睡了个午觉。
起床后开始整理书稿,雪娘打算把自己见过的女科病例记录下来。
明年春天离开前,装订成册,既可以留给仙林馆做资料,也可刊印出来免费分发。
雪娘正在书房奋笔疾书,如意推门进来,小心翼翼,欲言又止。
雪娘不经意地瞥一眼问道:“何事?”
如意向来不是这种磨磨唧唧的性格,这回却吞吞吐吐地:
“是二爷,他来了,非要见姑娘一面,说有话要说。”
雪娘早叮嘱吉祥如意了,以后不许帮着二爷。
再有一次,就拿了身契送她们回侯府认主子去。
如意可不想被赶回侯府,二爷再好也比不上姑娘。
姑娘就差把她们当亲妹子疼了。
可二爷到了门口,她们也不敢得罪,只好请到前厅。
两丫鬟谁也不想进书房禀报,在门口推搡了好一会。
最后还是猜拳,如意输了。
雪娘皱皱眉,她正沉浸于书稿之中,手下未停笔,冷冷道:“不见。”
她现在没有心思儿女情长,风花雪月。
洛子清知道雪娘不会轻易见自己,不急不躁地,在前厅喝了一下午茶。
雪娘全神贯注地撰写医案中,直到吉祥进来掌灯,才抬头问:
“什么时辰了?”
“已经酉时末了,姑娘。”吉祥看了看雪娘神色。
又低声说:“二爷还在前厅等着呢。”
雪娘诧异地抬头,放下手中狼毫笔。
“他还未走?”
吉祥点头。
“二爷也不让奴婢们与姑娘说,就一直等着,说啥时候姑娘想起来了,再见他。”
吉祥心软,看二爷如此低声下气,有些不忍心。
“姑娘,奴婢看二爷气色不是太好,三石说他从别院回去后,两三天没怎么吃东西,一直关在清影院里,不吃不喝不言不语。”
雪娘心中恼火,这是在使苦肉计吗?
她从来不是软心肠的人,若是不愿意的事情,别人来勉强她,只会火上浇油,让她更为反感。
这一点,洛子清和她是一样的性情,自己愿意,那怎么样都行,不愿意就甭想强按牛喝水。
当年洛子清被侯爷逼着娶了雪娘,心里哪怕对她没有恶感,也生出几分排斥。
吉祥打了热帕子来给雪娘敷脸擦手,雪娘把帕子往水里一扔,起身说道:“那便去打发了他吧。”
她突然想起曾伯父和木广霖带来的消息,契人行商说明年也许又要打仗了。
洛子清知道吗?
若是他没上门来,雪娘还没想到要去找他说这事,既然上门了,这事怎么也得给他提个醒。
洛子清见雪娘穿过垂花门进到前院,起身迎了出来。
雪娘也不正眼看他,直接进了正厅,在主位上坐了,干脆利落一声:
“将军请坐。吉祥上茶。”
这不卑不亢的架势,把洛子清千言万语都堵在了心里。
“不知将军上门,是有何要事?我以为那日,已经把话说得很清楚了。”
洛子清苦笑道:“雪娘,你非要如此,拒我于千里之外吗?”
雪娘微微动了动唇,却没开口,她知道自己态度过于冷冽,可是不如此,她又能怎样?
难道要对洛子清和颜悦色,笑颜如花?
她不想听那些情深意重的表白了,没有任何意义。
“那天你说的话,我回去仔细想了。”
洛子清艰难地开口。
虽然难堪,可他不想去了北疆后,日日后悔,没把话说出口。
“薛清澜,她不是我的心上人。我以前完全不懂情爱为何物,只是按照书上写的,世人推崇的,来想象自己未来的妻子该是什么样,薛清澜,她只是符合书里面写的一切淑女典范,我就把自己的想象寄托在她身上而已。”
洛子清看着雪娘,雪娘低眉垂眼,面无表情。
“但那并不是真正的爱,我后来才知道,自己早就喜欢上你,一天天的,越来越深,雪娘,你才是我的心上人。”
雪娘别过头去,心里翻江倒海,再也无法做出无动于衷的样子。
这一番话,来得实在太晚了。
而且,她并不太相信。
洛子清怎么可能爱上自己?
但凡有一分爱意,也做不出当年那些事,说不出那些话来。
大概还是喜欢自己在清影院里装出来的柔顺乖巧吧!
或许还有……帷帐之内的欢愉。
雪娘心里恼恨起来,冷哼一声,不发一言。
“我知道,我以前愚昧,犯了不可饶恕的错误。可是雪娘你信我,我不是有意要看低你。我做的那事,说的那些话,现在恨不得时光倒流……”
以妻为妾四个字,洛子清实在说不出口。
当年究竟是怎么就昏了头呢?
现在连说都说不出口的事情,当时竟然就做出来。
还大言不惭地说,她做妾,待在后院更合适。
虽然自己的意思是,她在后院更安全,可终究是连解释都没有好好跟她解释清楚。
只觉得她就应该乖乖听从自己的安排,甚至还怪她和离是在闹脾气,要挟自己。
自大地以为过几个月,便会服软,回到自己身边。
“我那时不了解你,以为你只是贪图侯府的富贵,喜欢银钱,我想着,给了你想要的荣华富贵,给了你庇佑,保证你的安全,便足矣……是我错了,你不辞而别,我才认识到,你要的根本不是我以为的那些……”
洛子清情难自已,伸手捂住脸,喃喃道:
“若早知道,若早知道……”
是啊,若早知道雪娘是什么样的人,早知道雪娘才是他心中所爱,他又怎么会那么轻慢,只想把她当做笼中雀,豢养在清影院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