柳夫人喝了一盅茶,歇了一气儿,才慢慢说道:
“是个好闺女,模样出挑,性子也温婉机灵。行动举止虽缺了点大家闺秀的样儿,也不是什么大欠缺,其他的倒是看不出来。”
“许给二郎,不算太离谱,对吧?”
侯爷听了柳夫人这番话,心里颇为欢喜。
“要说家世背景,那肯定是配不上……”
侯爷挥挥手道:“不用管那个,只说人好不好。”
柳夫人怔了怔,这高门贵户联姻,从来看的都是家世,人倒是其次。
侯爷咋反其道而行之?
不过她家侯爷,行事从来都出其不意,不按常理出牌。
当初既能看得上自己,今日看上雪娘,也便不是什么太惊世骇俗的事情。
要知道,当年自己可是都去家庙,准备落发修行了。
半路上,被侯爷带着几百亲兵,劫了回来。
那时父亲还是兵部尚书,拿侯爷这个草莽英雄一点办法没有,只好同意自己二嫁。
想到那些往事,柳夫人便对着侯爷,露出无限爱慕的神情。
突然又掩唇扑哧笑一声,眼里含着笑意与侯爷低声说:
“要论起来,二郎与雪娘二人说不得是段奇缘呢,侯爷不知道,二郎下午巴巴地让他院里的月婵,买了好些衣裙鞋袜首饰送去兰香阁,还给了一百两碎银,说是让雪娘打点下人零花用的。”
侯爷眼睛一亮,坐直了身子问道:“真的?二郎这么看顾雪娘,难不成他对雪娘一见钟情?”
又摇了摇头,“不至于,二郎不是个贪图美色的……”
“嗨,看上看不上的,总之是个善缘,这男女的事情,外人哪说得清楚。”柳夫人说道。
侯爷点头,也是,男女之间,本就讲个眼缘,说不定就一眼看上了呢?
用过晚膳,回到前院书房,侯爷便令人唤二公子来。
子清来到书房,见祖父正在练字。
老侯爷原是个大老粗,后来当了将军,才开始识字读书。
如今一笔字练的铁画金钩,颇有锋芒,很有些将军马上的豪气。
“子清,过来过来,看祖父今日这字,写得如何?”
静以制动,四个大字,力透纸背。
笔划如利刃出鞘,全然不是四个字本意那般内敛。
“祖父的字,日见刚健。”
侯爷哈哈大笑,拍了拍孙子的肩膀道:
“你祖父是武人,自然不像那些文人,虚头巴脑的。来来来,坐。”
子清依言坐下,静静地看着祖父。
他知道祖父前几日进了宫,必是与皇上议定了什么,要与自己转达。
侯爷在洛子清对面坐下,端起茶盅吹了吹水面的浮茶,喝了一口,才慢慢说道:
“早上没来得及跟你细说,皇上同意你去军中任都尉,洛家军就交给你统领,吏部的差事,便推了吧。”
洛子清心里说不出是释然还是失落。
去兵营待了五日,他已想通,君子不立危墙之下。
争储之祸,非同小可,搞不好就株连九族。
他即便有鸿鹄之志,也不能置洛家于悬崖之上。
“皇上同意你去吏部,查办江南贪污官吏,是要以你为刀,去挑赵家这个大蛀虫。让皇上放过你这把利刃不容易,我可是一再保证,洛家只做忠臣孤臣,三代不与五品以上官员联姻,才换来皇上恩准。”
朝中五品及以下官员,多如锅里的饺子,不足以成势,如此方可解了皇上的忌惮。
“你对自己的亲事有何想法?”
侯爷看着默不作声的孙子,探身问道。
洛子清微微摇头,他实在没什么想法。
这些年唯一亲近接触过的女子,就是薛清澜。
若不能娶她,换了谁都一样吧?
“孙儿没什么想法,人品端正,性情贤淑,宜家宜室便可。”
侯爷大笑,连道三声,好,好,好!
又问道:“听说你下午给雪娘姑娘送了衣衫首饰和银子?”
子清没听出祖父语气里的异样,诚实地回道:
“母亲病倒,没顾上照顾她,孙儿听两个老婆子背地里言辞多有不敬,罗雪娘……她祖父对我们洛家有大恩,又与大哥有婚约,原是我们对不起人家,照顾不周也就罢了,岂能让下人出言侮辱?孙儿让月婵去照顾一二,并未私相授受……”
细论起来,罗雪娘是名义上的大嫂,实在不该洛子清出面照顾。
侯爷连连摆手,这二郎真是读书读呆了,以为自己是在责怪他?
算了,今日倒也不必急在一时,慢慢来。
总得先跟老大夫妇通了气才好。
洛子清见祖父并无责怪之意,长舒一口气,又郑重说道:
“说起来,咱们侯府的门户该好好清理一下了。”
侯爷一扬眉,露出不解之色,清理门户,是什么意思?
洛子清便把雪娘进京投亲,几次上门求告,却被门房拒之门外,不得门而入。
又如何因为在府外转悠,引起管事疑心,想要拦住侯爷马车,反遭鞭打的事情详细说了说。
只瞒去了雪娘夜探书房,自己与她私下见相见,颇为亲近的尴尬场面。
侯爷勃然大怒,当即便令庄管家将那管事,门房以及阻拦鞭打过雪娘的护卫都传唤到前院。
“我侯府门户,倒是被你们这些小人给拿捏了!”
侯爷震怒之下,众人瑟瑟发抖。
“今日只是我救命恩人的孙女,被你们拦在府外,他日若是有边关紧急军报,也被你们耽误了呢?”
侯爷此话一出,门房与管事才知自己错在何处。
哪怕觉得此人有疑点,来历不明,也不能自作主张。
须得禀报主子,由主子决定,何去何从。
门房捣头如蒜,管事跪在地上,恨不能一脚踹死他!
要不是这狗眼看人低的小人,添油加醋,说这娘子看上去穷酸,在门前转悠好些天,自己又怎么会猪油蒙了心,做起侯爷的主来!
那日绑了雪娘,又对她施鞭刑的几个护卫,实在冤枉得很。
说到底,他们只不过是听命行事罢了。
此刻也跪在前院地下,不敢言语。
心中暗地懊恼,今日怕是一顿军棍免不了。
侯爷发作一顿后,将管事与门房撵到庄子上做苦力。
几个护卫罚三个月月银,领二十军棍。
又让侯府所有下人都到刑房观刑,以儆效尤。