见侯爷愁眉不展,柳夫人温声安慰道:
“雪娘祖父救命之恩自是要报,只是怎么报尚可商榷,侯爷想个办法,保住雪娘一辈子富贵荣华也就是了。”
“要不,让大爷收她为义女,将来再找个好人家,备一副厚厚的妆奁,嫁出去?想来有侯府做靠山,在夫家也不会受委屈。”
柳夫人知道侯爷心中为难,不然也不会急吼吼地跑到牡丹园来寻自己絮叨此事,都等不及她午后回府再叙。
侯爵叹一口气,摇了摇头。
京中贵门势利,与侯府相当的人家,怎么肯娶这样一个来路不明的边疆女子为正妻?
最要紧的是,他无法对柳夫人言明,当年救自己的人并不姓罗,而是粮草贪污倒卖案的案主许侍郎。
许家是流放罪户,雪娘虽落在罗家名下,实际是罪户后代。
这件事他对谁也没提过,二十年过去,许兄弟合族撒手而去,这个秘密应该就随他们葬于地下。
可若要人不知,除非己莫为。
一旦被人揭发,大魏朝律法,收留包庇罪户者轻则杖刑,重则合家流放!
把她嫁给谁,都是在祸害人家。
更何况,许家还掌握着自己多年前一个足以杀头的秘密,虽然许兄弟为人仁义厚道,可防人之心不可无……
罗雪娘必须留在侯府。
“还是让子清娶吧,就这么定了。”
老侯爷本就是个乡野出身的草莽英雄,既下定了决心,便全然不觉自己这一番思量有什么不妥。
说到底,雪娘不过是个单纯天真的及笄娘子罢了,虽有几分坚毅果敢,坏心眼是没有的,看眼神就能看出来。
回府路上,想着府里马上办喜事,侯爷骑在马上乐得直吹胡子。
柳夫人一路看着好笑,回府进了内室忍不住问道:
“老侯爷这么开心,就笃定子清能乐意?”
“他敢不同意?”老侯爷吹胡子瞪眼睛地说:
“婚姻大事,父母之命媒妁之言,他爹娘不成器,我给他找了这么个好媳妇,竟还是早十几年就定下的,可见是天作之合,被他捡了个漏,他还挑什么?”
侯爷看不上京城里所谓贵女,装高雅装贤淑都装魔怔了,忘记了过日子的本真。
洛子清中意的那个薛家姑娘,侯爷见过。
确实诗词歌赋样样精通,教养谈吐都不在话下,高门贵女之模范,看似挑不出半点毛病。
可侯爷是什么人?在军中每年都要挑选新兵,人心诚不诚,正不正派看,他一眼就能看出个七八成。
薛家那嫡女,眼神不纯粹,太多算计与图谋。
当今皇上疑心颇重,心机叵测,洛侯爷手握大魏朝一半兵权,常常觉得如芒在背。
赵阁老又虎视眈眈地,想与洛家联姻,觊觎兵权。
无论是永淑公主,还是赵启坤那幼女赵纯珠,或是薛清澜,都不是良配。
一不小心,就会将洛家拉入深渊。
放眼京城,他愣是找不出什么合适的人家,可解如今侯府的困境。
既要避开皇上忌惮,赵家算计,又与子清般配,不至于太委屈了他。
委实太难了。
这当口,罗雪娘好似天上掉下来一般,岂不是天意如此?
可他再觉得好,侯爷心里也明白,此事不可莽撞,还须缓些时日。
子清怕是没那么容易放下薛清澜。
侯府里,雪娘随着宝珠去往后院。
一路见回廊曲折,庭院重重,花木繁复,心中感叹,果然与外面天上地下。
也难怪江婶子对当年李家富贵念念不忘。
到了玲珑居,宝珠禀报罗姑娘来了。
大丫鬟石榴出来轻声道:
“大夫人身子不舒服,今日便不见了,侯爷若没有别的吩咐,就让婆子们送姑娘去兰香阁吧。”
徐大夫人满心憋闷,丫鬟说罗姑娘来见礼,她烦躁地手一挥,不见!
宝珠见大夫人不待见,她这来回走了好几圈,腿脚也有些累了,便唤了两个外院洒扫的婆子,让她们领着罗姑娘去兰香阁。
自己却偷懒歇着去了。
洛子清见过母亲,回到乾坤阁换了衣裳,想着那日救下的女子,竟然是罗雪娘,真是造化弄人。
又想到自己与薛清澜,有缘无分,忍不住几声叹息。
他高中探花,太傅本想举荐他去吏部任郎中职,辅佐太子查办江南贪污官吏。
却被祖父给劝阻了。
如今赵家势大,蠢蠢欲动,欲支持三皇子争储,几次流露出要与洛家联姻的意思。
司马昭之心!不过是觊觎洛家兵权罢了。
薛太傅是太子派系,若洛子清求娶薛清澜,在众人眼中便成为太子党。
“我们洛家以军功立世,不必卷入争储之祸,你去兵部任职吧,薛家姑娘,也不要再惦记了。”
老侯爷的话,洛子清不敢不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