今天有些堵车,车到了新元路上就再难前进一步。
夏沉抬起左腕看了下表,眉宇间浮上一层难辨的烦躁沉郁之色。索性瞅准了一个空当把车拐进了旁边大卖场的地下停车场里。草草锁上车后匆匆就往外跑。
虽然嘴上不说,平常行动上也不见他多宠着孩子,但凡是夏子钟的事,他这个当爹的没有不上心的。
饶是如此,跑到剧院时已经九点二十过了,他进去的时候就见陆陆续续的有家长带着孩子出来。夏沉打听了原委,前后跑了一圈也不见夏子钟,索性站定给夏子钟的班主任老师打电话。
“您好,陈老师,我是夏子钟的父亲,我想问下子钟现在在哪里?”
老师刚大学毕业,还在实习期,听声音好像刚刚哭过:“啊,夏先生,子钟他、他被绑架了……我们现在在万光大厦23楼,您放心……”
话没讲完,电话就被挂断了。
小陈老师怯怯地抬起头,主任正恶狠狠地看着他:“谁打来的电话?!”
小陈老师缩缩头:“被绑架的夏子钟同学的父亲。”
“父亲?!”主任一下子拔高了声音,“那秦三公子是怎么回事?!你是猪脑子吗天哪出了这种事怎么不第一时间通知学生家长……”
我不是也被绑匪误导了么,以为那个什么秦悠就是孩子爹,情急之下忘了找真正的学生家长……小陈很委屈。
小陈老师正在垂着头挨数落,突然感觉一阵风卷了过来,抬眼看去正看见一个男人向他们走过来。这个男人她只见过一次,却给她留下了很深的印象。
平时其他小朋友都会有家长来接,但夏子钟小同学总是自己回家,小陈问他家人怎么不来接他时,夏子钟很淡定地告诉她:“我爸说男人要独立。”
后来她在和家长约谈的时候终于见到了见首不见尾的夏家家长。夏沉对她说:“我觉得男孩子还是独立一点比较好。”顿了顿笑了一下补充道:“你说呢?陈老师。”
面无表情不说话的时候像是漫画里才会有的那种优雅俊美的吸血鬼或者恶魔,温和地笑起来的时候倒和他的身份相衬,一位和蔼温雅的医生。
当时小陈就想,幸亏自己不是那种肤浅的只看脸的女生,否则就要对一个陌生的带着孩子的还是自己学生家长的男人沦陷了。后来回家细琢磨了一下,小陈觉得自己还是挺肤浅的,于是她把自己没有沦陷的原因归结为了弱小动物对于危险的敏锐直觉。
至于为什么危险,她也说不上来,可能拿手术刀的男人都挺可怕的吧,呵呵。
夏沉很快走到他们面前,视线在小陈、主任还有五六个留守在这里的警员身上逡巡了一遍,冷静问道:“现在人在哪儿?”
他的周身彷佛自带冰冻强大威压,自觉没有尽到监护责任的小陈老师已经吓得说不出话了,主任绷着猪肝色的脸,伸出食指指了指天花板。
二十四层,是天台。此时上去的唯一一条路已经被警方完全封锁包围了。
没有多废话。满屋子十来个人眼睁睁看着这个突然出现的男人大步走到窗前,徒手打破了宽大的双层玻璃窗,然后右手勾住外面墙缘,纵身一跃从破口翻了出去!
一群警员目瞪口呆。
小李看看带自己的前辈:“刘哥,这……”
老刘咂咂嘴:“没事,为了防止天台上的人掉下来,三队早在底下清场拉起救生垫了。”
小李欲哭无泪,他想说的不是这个啊,他现在才发现,刚才那人从自己身后晃了一圈过来的,结果自己别在腰上的枪就没了啊……
天台上,两方人马还在对峙。
谈判专家刚叽里咕噜说了一通,累得简直要喘不过气了,王瑞根本不理他,完全当他在放屁,阴测测地看着被另一个绑匪挟持着的夏子钟道:“怎么说?看来你爹也不怎么把你当回事。也是,秦悠那个杂种虽然在外一直宣称洁身自好,其实像你这样的小杂种儿子还不知道有多少。”
夏子钟依旧一脸淡定,根本不理他,完全当他在放屁。谈判专家看在眼里,不由暗暗点头,觉得大仇得报。
王瑞又嘲弄地看了持枪对准他们的警察们一眼:“一群废物。”然后又转向夏子钟,道:“来,你自己来问问你亲爱的爸爸,看看他还要不要你。”说着他拿出手机,熟练地拨通一个号。
嘴上这么说着,他心中也在忐忑,他怕秦悠那个贱人真的说孩子不是他的,随他处置。他又仔细端详了一遍夏子钟,长这么像,不会不是吧。这么多年从没听说过秦三有这么个儿子,大概只能归结于孩子母亲上不了台面,而秦悠把他们母子俩保护得太好了。
段绍无声地看了秦悠一眼,秦悠眼疾手快地关掉了自己的手机。
果然,那面传来了“您拨打的手机已关机”的提示音。王瑞气急败坏地摁掉电话。
情况一时焦灼起来。有人过来请示段绍下一步的行动:“队长,下一步怎么办。”
段绍看了一眼身边的秦悠,又看了一眼举着枪对准夏子钟的绑匪,“继续等,保证人质安全为先。”说完他看着一副典型精英级纨绔样儿的秦悠由衷低低感慨了一声:“你儿子教得很好。”才四五岁的孩子,面对黑洞洞的枪口却没有一点儿慌乱紧张。
秦悠干巴巴地笑了一下:“谢谢啊。”看了一眼场中临危不惧的夏子钟,却觉得莫名的特别揪心,皱眉:“不过你们不该想想办法赶快把孩子救下来吗?”
“那个绑匪手太紧,他和他的一个搭档都非常强,从案发到现在,他们的精神和体能一直保持着稳定的状态。对面楼上有安排阻击手,但位置还是不太好,不等到这个人松懈,我们的人……”段绍说着,突然发现对方的注意力已经不在自己这里了。
秦悠眯着眼看着天台栏杆方向,好像发现了什么不得了的东西。
段绍皱眉:“怎么了?”
秦悠略有些拿不准地喃喃:“有只手……”
段绍还没反应过来,只听砰的一声,顺着枪声抬眼望去,那个用枪指着夏子钟的绑匪已经倒在了地上,他手中的枪应声而落,发出沉闷的回声。
一个男人侧挂在天台栏杆外围,一只手握住栏杆,另一只手拿着黑色的手枪,枪口还在冒着淡青色的烟。他半个身子悬空,衬衫下摆随风飘起,侧脸冷漠又帅气,映着蓝天白云和二十四层高的宽广背景,整个场景比电影画面还漂亮。
他说:“夏子钟你倒是跑啊!”
夏子钟看了男人一眼,也没多余反应,迅速就往警察堆里跑。
其他绑匪和警察此时才反应过来。
见状,一个绑匪准备开枪阻止夏子钟的动作,另一个却把枪口对准了栏杆上的男人,按下了扳机——说时迟那时快,男人左手按在栏杆上一个借力,衣影翻动,在空中画出一条漂亮有力的弧线,他的人已经轻巧地从栏杆外翻跃进来,子弹擦着他的肩膀飞出去。
与此同时,又是一声枪响,枪指夏子钟的那个人动作微微一滞,他的眼睛彷佛不可置信般微微睁大,随即便全身无力地跪倒在地了。
夏子钟就地一滚,瞬息功夫已经被三个警察团团保护住。人质安全,警察再没有了顾忌,很快控制住了局面。
男人鬓发微乱,他看着安全的夏子钟轻笑了一下,淡定自若,随即便收敛了。
看到五六个警察举着枪逐渐把自己包围起来,男人果断地扔掉了手里的手枪,举起双手。他的手微微颤抖,看上去就像是一个勇气耗尽的,再平凡怯懦不过的普通市民。
他慌乱又着急地说:“你们不能抓我,我是孩子的父亲!”
顿时所有人都有点愣,段绍更是直接转过头去像看怪物一样犹疑地看着秦悠。
秦悠无奈苦笑:“我早说过我不是他爸爸。”
旁边一个女警蹲下来指着夏沉温柔地问夏子钟:“小朋友,这个是你父亲?”
夏子钟随意看了他爹一眼,点头:“是啊,有什么问题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