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成蹊篇6

见成蹊捂嘴笑过不停,高升只好硬着头皮推出自行车,后座上绑好海绵垫子,带着成蹊上路。

上了百万桥,高升仍旧不放心,成蹊故意逗他玩。看到大片树林,套蝉的孩子,劳作的社员,路边的供销点,成蹊都要停下来看看,玩会。遇到公社或镇上的人民饭店,就进去吃点,弄得饭店人员眼睛直直地看着成蹊,都不肯收费,在干净桌子吃的更是自觉让开。

一路收获着无数的目光和特殊待遇,急得高升抓耳挠腮。

成蹊认为反正是玩,不能错过路上的风景。走走停停,到县城水绘园已经是下午两点。高升说再不回去就晚了。成蹊像没听见,领高升进园子,门岗看了一眼成蹊,一句话没问就打开栏杆门。溜达到偏静处,成蹊笑问:“现在知道穿裙子的好处了吧。”

“你——胆子也太大了。会出事的。”

“你怕么?”

“你不怕,我就不怕。”

“我这么好看。贪不到便宜,干嘛给他们看。”

“我可不要贪这种便宜。我不在的时候,可不许你穿成这样。”

“我就穿。还要穿更露的。丈夫丈夫,一丈以内可以管,一丈以外不可以管我。”

“那我不去上学了。天天跟着你。”

“只要你养活得了我,随便你。”

“破四旧”后,园里一片破败,庙宇古建筑已难寻影踪。慢悠悠兜了一圈,看水明楼还算完整,心下稍安。见研究室已经关门,却又落寞了。成蹊告诉高升,当年舅妈带她在这里工作了一年多,也是在这里认识孟书记的。叹息说,世间所有的相识都是万劫不复。如果当年孟书记不认识舅妈,就不会去黄庄,也就不会被害。

高升问:“你遇到我,也是一样么?”

成蹊:“当然。任何一段感情,都是一场必输的赌局。只是希望不要输得太惨。”

高深情不自禁要亲她:“保证不会让你输,相信我。”

成蹊“噗嗤”一笑:“傻瓜。输的是你,我才不会输呢。我只是不相信我自己。”

慢慢转到以前睡过的小院,想到孟子芸和柳绦在这里的快乐时光,成蹊又是一阵落寞。好在向西不远,就到了迎春桥,又叫好人桥。栏杆上有两行字:愿天常生好人,愿人常做好事。关于怎么样才算好人一番争论。成蹊认为世上根本就没有好人,任他是谁。高升说雷锋叔叔绝对是好人,做了那么多好事。“你也是好人,帮了那么多人。”

成蹊摇头:“帮老师,是想多学点知识。帮梓健,是想他对我好。帮你,是想你护着我。帮文秀姐,是为了出风头,为了锻炼自己,以便给自己找个好工作。我做的所有事情,都是为了我自己。所谓的榜样,不过是假象。说到底,都有个人目的。”

高升:“照你这么说,这世上全都是坏人了。”

成蹊:“是的。人,没有不坏的。坏的程度不一样罢了。没有最坏,只有更坏。好,只是假象,坏,才是实质。”

高升:“搞不懂你这些古怪的想法从哪来的。”

成蹊:“舅妈教的。”

高升:“舅妈也坏么?”

成蹊:“当然。嫁了好几个人,还偷人。偷人也就罢了,还生下我这个孽种。你说她坏不坏。”

高升惊得目瞪口呆:“你——你啥意思?”

成蹊:“我爸其实是霜园镇的冒书记。”

高升:“你——怎么知道的?”

成蹊:“舅妈早就告诉我了。你看她有多恬不知耻。我姐也一样。我以后可能会比舅妈和姐更坏,你要有心里准备。”

高升:“不许你这么说舅妈和姐,更不许这么说自己。舅妈和姐都是好人,没有谁比她们更好。她们只是有不得已的苦衷。”

成蹊捂嘴笑:“苦衷个毛,你咋就不信事实呢。看舅妈和姐成天逍遥自在,还拿着高工资。有这么受苦的么。我也好吃怕做爱打扮,好人会这样么。”

高升:“你说啥都没用。在我这里,你们都是最好最好的好人。”

见天色已晚,高升催促说再不走,晚上看不见骑车。成蹊说:“工人还没下班呢,急啥子。看不见就推着走,又不要我出力气。上次是三十多里,这次是六七十里。谁让你老是反对我的。”

看成蹊慢悠悠在前面走,高升只得赌气跟着:“你说的本来就不对。有本事你就走回家。”

走进宣传部大院,许多人争相出来看成蹊。拎着开水瓶的义华吃惊地走上前说:“我说天咋这么亮堂呢。原来是小仙女大驾光临。来来来,同志们都过来,欣赏欣赏我们家的宝贝疙瘩。”

成蹊拎起裙摆转了一圈:“姐夫。好看吗?”

义华说:“天啊。这是要灭了整个雉水城啊。这位是?”

成蹊:“高升。我丈夫。”

义华:“久闻大名,如雷贯耳。”

同事们一齐围着笑闹:“以为沙文秀最漂亮,没想到小姨子更好看。”

成蹊一一鞠躬:“叔叔好。阿姨好。我妈让我代她向叔叔阿姨们问好。”

“柳成蹊是吧,小时候就人见人爱,都长这么大了。不愧是柳科长的女儿。”

“听说柳科长病了,好些了么。”

成蹊:“谢谢叔叔挂念,我妈好多了。”

嬉闹了一阵,义华带两个人去饭店吃饭。问成蹊毕业了有什么打算,想不想来县城。成蹊说县城没乡下好玩,暂时不想。主要是柳绦不肯让她通过关系找工作。义华说自古以来,工作都是通过关系找的。“想来县城。我教你个主意,你可以直接去找周书记,想做什么就能做什么。柳主任知道了也没法子。”

高升奇怪地问:“姐夫是说一把手周书记?”

义华说:“是的。你丈母娘和周书记可是生死之交。前几天,我去开会。周书记还偷偷向我打听呢,说任何事都可以去找他。”

高升脸一红:“姐夫。别听成蹊瞎说。我们还没成亲呢。”

义华笑了:“成亲不成亲无所谓,好一时算一时。”

高升:“姐夫——你——咋跟文秀姐一样啊。”

义华:“新国家,新社会,用不着那么迂腐。看样子,平时被成蹊欺负的不轻嘛。成蹊,不可以学你姐和你舅妈,欺负自己丈夫算啥本事。”

成蹊:“让他打我,他又不敢。不能怪我。”

义华坏笑:“有啥不敢的。女人都欠抽,打打就老实了。”

文秀调到镇上后,多的一间宿舍一直没退。床铺物事都是现成的,义华半小时就收拾好了。“你们睡我那间,这间长时间没人睡,有点霉味。”

高升:“姐夫。你误会了。我和成蹊还没有——”

义华说:“和我睡也行。随便你。”

成蹊毫不客气钻进义华蚊帐里赶蚊子,见高升放下水桶要走,成蹊说:“我累了。帮我洗完再走。”

关上门,拉上窗帘。微抖着脱得赤条条的,散开长发,叫高升帮着倒水抹香皂。洗了头,成蹊站到木盆里,双手举着头发,要高升帮她擦洗身子。高升小心翼翼又手忙脚乱,紧张得不行。成蹊同样紧张,却尽力装镇定。

好不容易洗好,成蹊叫高升抱她上床。见高升真要走,成蹊哭了:“我难道一点都不可爱么。”

高升擦去鼻血,张口结舌:“你比仙女还可爱。我——我不敢——”

成蹊:“我就是个坏女人。赶紧洗好上来。”

总算躺到一起,却都不敢动。成蹊捂着脸:“舅妈说,第一次会很痛,你轻点。”

两个小年轻尝试了好多次,总算完成了人生中的第一次,成蹊疼得眼泪直流。见她身下的血总擦不完,高升更加慌乱。成蹊故作镇定:“舅妈说不要紧。女人总要过这一关。和生孩子比,这点痛不值一提。”

高升紧紧抱住她:“做女人太苦了。”

成蹊:“男人才辛苦。女人痛一时,男人苦一世。”

高升:“生孩子太疼。我们可以不要。”

成蹊:“傻瓜。女人总要生孩子的。只是,我真的害怕。听妈妈说,舅妈生我时有点难产。让我妈绑在床上,堵住嘴。妈妈坐到舅妈肚子上使劲压,硬生生把我挤了出来。妈妈和接生婆都哭了。生我哥哥和弟弟也是,舅妈每次都差点死掉。”

高升:“我不要你遭那种罪。”

成蹊苦笑:“女人不生孩子,人类怎么延续。你还不是你妈从生死关上走出来的。”

回到家,成蹊马上跑进房里抱住柳绦:“舅妈骗人。下面破了,好痛,不是一般的痛。还流了好多血,不要紧吧。”

柳绦没好气的说:“你这小身子太嫩,当然吃不消。得过几年才行。听话,等他工作了再试吧,不然,会要了你小命。”

成蹊说:“我想找个事做。不能再让你们养我了。”

柳绦冷笑:“突然这么懂事。必有阴谋诡计。”

文秀小声哼了一声:“是想补贴你小丈夫吧。”

成蹊一跺脚:“你们师徒都是坏人。我决定不喜欢你们了。”

文秀:“我操。说得好像我们喜欢你似的。”

成蹊跑出去差点和何拐子撞上。看到成蹊一袭白裙,何拐子愣愣地点着头骂:“别的没学会,作骚第一名。这他妈的也太好看了。去骨肥厂吓人,就穿的这身吧。”

成蹊羞红了脸:“何叔叔。真的好看吗。”

何拐子说:“传闻我们镇上有个小仙女,把镇上的小伙子迷得魂飞魄散,不会是你吧。”

成蹊:“不是我。肯定不是我。”

文秀:“今天吹的啥子风,怎么拐骚狗窝里来了?”

何拐子:“东南西北风,想拐个人走。”

文秀:“拐人没有,骚狗倒有一群。要老的还是小的。”

何拐子:“老的病恹恹的,也骚不动了。只要小的。”

文秀:“师父,这家伙自己骚不动,还说我们不行。”

柳绦:“是不是这阶段日子太舒坦了,需要折腾折腾啊?”

何拐子:“对对对。早就和细骚狗说了,她说得来向骚狗精领个令牌。这才拐来的。”

柳绦:“不怕把你折磨死,就拐去吧。我半条命都被她折腾没了。乐得眼不见心不烦。”

何拐子:“我去。敢情来拐人的还被人拐了。我这是倒了几辈子的血霉啊。”

柳绦:“滚。不想再看见你。”

见成蹊捂嘴直笑,何拐子眼一瞪:“你开心啥子。后天,就穿这一身到我那里去,打到你皮开肉绽,看你还能笑得出来。”

成蹊:“谢谢何叔叔。正打瞌睡呢,你就来送枕头。”

何拐子:“小祖宗。我那小庙肯定留不住你。先去练练,有高枝随时可以飞。”

送何拐子出门,见高升半天不言语,文秀笑问:“去了趟县城被吓傻了不成。”

高升:“姐。何镇长怎么会这样说话。”

文秀:“这就叫入乡随俗。到师父这里都这样。想正经都找不到门。”

高升:“嘻嘻哈哈三言两语就把事情解决了。我们那里,一点小事要说几箩筐的话。有点本事,读了点报纸,生怕别人不知道。一个小队长开个会,都叽叽歪歪,没完没了。”

文秀:“素质不一样,没法子。所以你要多读书,不然,你和成蹊就说不到一起,过日子多难受啊。”

成蹊到时,何拐子已经安排好了宿舍,办公室在何拐子隔壁,相当于给他做秘书。当天就明白了何拐子的用意,另外两个秘书是靠关系上来的,最多初中水平,写个报告全是空洞的大词和口号,逻辑混乱,错别字病句频出。

没做几天,各种校对组稿,成蹊累得受不了,叫高升把夏抗美喊来,一个实在不行的,让何拐子安排去了别处。毕竟资源优越,见多识广。半个月,成蹊就熟悉了各种政府流程,镇上各单位的概况。

成蹊的办公室也成了最热闹的地方,每天人来人往,找各种借口来看传说中的“仙女”。靠造反上来的年轻人不少,水平不高,嗓门不小,个个都像真成了国家主人。可到了成蹊面前,却又个个自惭形秽,噤若寒蝉。

继而,成蹊和抗美就收到了很多情书。修改情书,成了工作之余的最大乐趣。每天都会把原稿的名字涂掉,和修改稿一起贴到会议室公示栏边上。这一招真狠,水平低的再不敢造次。每天看情书猜作者也成了镇政府人员津津乐道的话题。不得不说,有了成蹊的加入,整个镇政府都鲜活了许多。

何拐子也轻松了许多,放任成蹊展示着天真烂漫。有了成蹊带头,政府里的年轻女孩也大胆起来,开始穿长裙上班。看着少女们花枝招展地穿梭,工作人员心情都不一样了。

七月初的一天,成蹊正在改稿。一个五十多的人带四五个人闯进办公室,抗美站起来迎接。习惯了被人打扰的成蹊头也不抬:“说过多少次了,进来先敲门。”

那人看看成蹊,退出去敲门。成蹊依旧全神贯注:“有事找夏抗美。别打扰我。”

那人笑了:“我只找柳成蹊,没其他人啥事。”

成蹊抬头一看,见都是陌生人,派头都不小。暗道:不好,上级来检查了。脸上却不动声色:“说吧,找我什么事。”

“没啥事。来看看小仙女。”

成蹊站到桌子外面转了一圈:“看好了没?”

那人摇头。成蹊又转了一圈。那人再摇头,成蹊直接走到他面前,转圈时好像没注意,一下子撞到他身上:“周书记,这下看清了没。”

那人大笑:“小丫头太精了。刚和拐子打赌,赌你不可能知道是我。你是怎么猜出来的。”

成蹊翘起鼻子:“闻出来的。”

周书记笑道:“想起来了。我去过你家,你肯定躲在门里见过我。亏你这么多年还记得。”

成蹊摇头:“那天我在上学,真没见到。”

周书记:“那你是怎么确定的?”

成蹊:“你们几个的派头,用脚后跟都能猜出不一般,口音也不是地委的。听过舅妈和姐说过你的样子。叫你周书记只是试探。为刚才的无礼找个台阶下,也算是预警。如果你不是周书记,我的意思就是要告诉你:我有周书记这层关系,你不要小看了我。就算无礼,你能把我怎么的。”

周书记笑得不行:“果然是个鬼灵精。我不知不觉就上当了。可是,你干嘛要把内情告诉我呢,故弄玄虚显摆一下你聪明,不更好么。”

成蹊:“大道无术。君子坦荡荡。”

周书记笑得捂肚子:“小丫头片子。还君子,有这么好看的君子么。”

成蹊:“丫头片子和君子之间有矛盾么?不可以融合么?”

周书记表示投降:“没有没有。完全可以合二为一。说话这么冲,看来你不喜欢爷爷,爷爷这个书记做得不好。”

成蹊:“我妈说,看不出是官的官,才是好官。爷爷真不是个好官。”

周书记叹道:“看不出是官的官,只有到大部分人都不想当官的时候,才可能有。你这辈子都不一定见得到。”

成蹊:“我觉得我妈和我姐就是。如果我能当官,肯定也是。”

周书记大笑:“你多大了?”

成蹊:“十九。”

周书记摇摇头:“难怪这么幼稚。有人告你有伤风化,看来这个问题也没必要讨论了。爷爷肯定辨不过你。本来是来批评你的,现在想跟何拐子抢人,你看这个问题怎么解决?”

成蹊捂嘴笑:“这问题比较大。我解决不了,得向我舅妈请示。”

周书记:“当年我请定海神珠出山被拒绝,这次不会连个小仙女都请不动吧。”

成蹊:“难说。我妈说,等风向转变了再说。”

周书记摇头:“我怕是等不到了。你们这一代倒是有可能。唉。回首向来萧瑟处,也无风雨也无晴。”

成蹊:“料峭春风吹酒醒,山头斜照却相迎。”

周书记:“更无柳絮因风起,惟有葵花向日倾。”

成蹊:“数声风笛离亭晚,君向潇湘我向秦。”

周书记:“满目山河空念远,落花风雨更伤春。”

成蹊:“不如——烧却头上巾——客中相见客中怜。”

没等周书记再说,成蹊就对周书记深深鞠了一躬:“待我想想。”

周书记笑着点点成蹊:“小机灵鬼,果然得到了骚狗精的真传。爱咋玩咋玩吧,有麻烦就去找我。只要我在位,定护你周全。”

成蹊暗道,成天勾心斗角,满嘴假大空的干部鬼才愿意做呢。三姐沈红莲说过,过两年就有可能恢复高考,咱可是要上大学,然后去周游世界,拯救全世界人民于水深火热之中的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