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过这次李凌峰可是想岔了,人家刘跛子哪里是听不见,是根本不想搭理他。
这也不是说刘跛子眼高于顶或者和李凌峰有仇什么,而是他刚刚正在专注于手中的木料,突然来一个人打断思绪,他又怎么会高兴得起来?
云水镇知晓他的人都知道他脾气怪,平时也只有熟客才会登门,难得来了这么个聒噪的小少年扰得他心烦意乱。
眼皮抖了抖,他终于忍不住抬起头看向了眼前的小少年。
“不知公子有何事?”
刘跛子声音清冷疏离,将李凌峰纷飞的思绪瞬间拉了回来。
原来刘老板能听得见啊,李凌峰捂脸,是他孟浪了。
似乎看出了李凌峰的意思,刘跛子轻嗤一声:“聋子怎可开铺子?瘸子尚勉而行之。”
“说吧,你找我何事?”
“咳咳。”
听见刘老板的自嘲,李凌峰不由有些尴尬,这下误会可真的大了。
“是小子孟浪了。”他拱手致歉。
“刘老板,实不相瞒,有人托我请你帮忙做一件器具。”
“此物与一印刷之术相关,名为活字印刷术……”
李凌峰简言意赅地道明来意。
只说是别人请自己来找刘跛子的,没有说这是自己想做的,毕竟他还是个小孩,此事又事关重大。
哪里能就这么堂而皇之的说出来?
虽然据李凌峰的了解,中国历史上也出现过不少神童,比如七岁的“孔子之师”项橐,十二岁的宰相甘罗,六岁的蔡文姬,甚至还有北宋三岁就考过童子试被宋真宗赐诗“七闽山水多灵秀,三岁孩童出盛时”的蔡伯俙等。
大夏朝历史上也有过少年封相的记载。
但毕竟他如今还是太小,白嫖金庸老先生的武侠小说去卖已经算是为了生计铤而走险了,倘若再由他推行活字印刷术,到时势必处于风口浪尖。
须知木秀于林,风必摧之。
在他羽翼未丰之前,还是低调好些。
不过,还好他与林老板合作话本生意时把对“白嫖山人”身份的保密条款加入了其中,暂时也无须担心被有心人知晓。
看着手中少年递给自己的竹纸,刘跛子之前漫不经心的表情早已消失不见,这“活字印刷术”其实在雕版印刷术上改动的并不大。
只是以前做整块的雕版,现在做单个的活字,然后拼装使用罢了。
刘跛子自觉以他的手艺,要做出来其实不难,难的是不知道是怎样的能人,才能想到这样的改进方法?
“不知此法是何人所想,竟然如此巧妙?”刘跛子不由好奇地问出了声。
他早年腿未瘸还未接手店铺之时,是在书院中进学读过书的,自然能明白此法于读书人来说意义之重大。
李凌峰猜到他有此一问,心中早就想好了答案,装作懵懂的摇了摇头:“那老先生只叫我拿了纸条过来问,我并不知晓是何人。”
“噢,对了,老先生还说待做出来以后送到文墨居即可,有个姓林的老板到时候自然知晓他的用意。”
咳咳,这瞎话也只能这么编了,再多他可编不下去了。
这种事还是少说少错吧。
刘跛子闻言点了点头,见李凌峰真诚的样子,想来他确实不知道,也没有再追问下去。
待李凌峰从刘跛子那里走出来的时候,太阳都快落山了。
他心中想着该如何和林老板解释这个问题,心里也不由一阵烦闷。
“欲戴王冠,必承其重。”
他现在还是太小了,就算胸有锦绣也不能轻易表露,而且李凌峰也明白,说了一个谎话以后,就免不得要用无数个谎话来圆。
唉,真希望自己能快点长大!
不过好在经过这些日子的相处,再加上有协议的保障以及李凌峰对林老板的认知,他觉得林老板倒是一个可信之人。
以后可能还会有长久的合作。
虽然不知道林老板当初为何愿意相信自己一个“黄口小儿”,但李凌峰心里其实对林老板是充满感激的。
毕竟,林老板从始至终并没有因为他的年幼而怀疑过他,也真心把他当成了“忘年之交。”
李凌峰只身回到了同福客栈后,简单的吃了点东西,补交了三日的房费,就回房温书了。
书中自有黄金屋,书中自有颜如玉。
须知,业精于勤而荒于嬉,行成于思而毁于随。
不管什么时候,读书之事必要摆在首位。
直到夜空中繁星隐没,天光渐渐泛白后李凌峰才沉沉睡去。
第二日李凌峰锻炼回来,在客栈内看书时,林老板的小厮阿牛却找了过来,客栈小二上楼敲门叫李凌峰的时候,他还以为自己听错了。
不是约了午时吗?
阿牛哥怎会过来?
李凌峰疑惑着下楼,才知道了事情的原委。
原来是昨日下午林老板送去别的地方的一批书好像在路上出了点问题,林老板只来得及知会阿牛今早过来与自己说一声,便离开了。
“谢谢阿牛哥。”李凌峰脆生生的开口。
他感觉自己真的很“扑街”,别人穿越好运连连,他倒好,不是遇到极品,就是被人放鸽子。
待送走阿牛后,李凌峰自嘲着回到了房中继续如饥似渴的扑进了知识的海洋。
在云水镇的时间过得飞快,转眼就到了县令宴请考上的三十名学子的日子,因为这样的宴会是县令大人自发组织的,所以除了考生,也会有个把云水镇上有头有脸的人物。
李凌峰站在悦来楼门口时,悦来楼的小二见到他还有些印象,记得眼前的少少年好像跟随父亲一起来酒楼里卖过野鸡。
“小哥儿今儿个怎么一个人过来?”
小二有些疑惑的问李凌峰,奇怪这小家伙的父亲怎么没来。
李凌峰对着小二哥解释了一下,说自己是来参加县令大人举办的“榜宴”之时,小二明显愣了一下。
“原来如此,你跟着我,我带你过去。”
看李凌峰的年龄应该快有七岁了吧,这个时候考童试确实挺正常的,毕竟大夏孩童开蒙得早,他哥哥家里的小侄儿今年才四岁就已经开始读《童蒙》了哩。
李凌峰跟着小二进了悦来楼,眼睛不由得四处打量,他随父亲来了这么多次,今天却是第一次进来。
悦来楼一楼的大堂装修得比同福客栈更敞亮一些,桌椅板凳都是镂空带花纹的,二楼则是包厢,每个包厢大小也不一,李凌峰去的正是悦来楼最大的包厢。
“咚咚——”
小二在包厢门口停下,先是轻轻敲了敲后才将门推开让李凌峰进去。
不愧是天字一号包间,李凌峰看清里面的场景后,不由感慨其内里空间的广阔。
这个包间其实是两间屋子合并的而且并不是外间的那种桌椅,而是几案和筵席,无怪乎众人能坐下。
他来之前还担心自己找不到地方坐呢!
屋里已经来了不少的学子,大家各自寻了一张几案坐下,便开始和旁边的人交谈起来,时不时发出愉悦的声音。
“李兄。”
李凌峰正犹豫做哪呢,就听见一个熟悉的声音自右方传来,转头看过去,正是吕为安。
待李凌峰落座后,吕为安也难得玩味的打趣了李凌峰一句:“李兄今日怎地来得晚了?”
确实,大部分的在榜考生差不多都来齐了,李凌峰今天确实来得稍晚了一些。
“是吾来迟乎?是吕兄早到也。”李凌峰摇了摇头。
这可不能怪他来晚了,明明是吕兄自己来早了嘛。
李凌峰本身对参加此类宴会也不热衷,他能来除了是因为自己得了案首不好推辞外,就是为了吃一顿好的,一饱口腹之欲了。
两人正交谈呢,就听见包间的门突然从外面被推开,县令大人身边跟着三个中年模样的“老爷”从外面走了进来。
“是县令大人。”
“县令大人来了!!!”
李凌峰没见过县令大人长什么模样,听见耳边传来的声音不由下意识地抬头望去,见众位学子都相继起身,只有自己一人还坐在原地,不由赶忙起来,与众人一起向县令大人行拱手礼。
“见过大人。”众人激动。
“诶,诸位学子不必多礼,大家自在些便好,不必拘束。”孔县令摆了摆手。
“此三位是某的好友,今日一同与诸位共饮。”
“诸位都坐吧。”
待县令大人话音落下,诸位学子才从激动中回过神来,想着今日能与县令一起用膳,这可是一般人都没有的事儿哩。
以后说出去也能显摆显摆。
几名小二陆续将菜早已上齐,如今孔大人发话让众人坐下,虽然众人还是有些忐忑,但多少放开了些,心中还觉得县令大人和善亲民好相处呢。
李凌峰自上菜后眼睛就黏在了眼前的美食上,悦来楼不愧是云水镇叫得上名字的大酒楼,什么清蒸八宝鸭,清蒸鲈鱼,盐焗鸡,腊味合蒸……
色香味浓,卖相俱佳。
案上扑鼻香,能食一口无?
李凌峰垂涎欲滴,如此天赐良机,他若不好好搓一顿那就真的对不起自己来这宴会走一遭了。
“真香!”
李凌峰大快朵颐,吃得津津有味,手下动作快准狠,吃相却不难看。
“不知此次县考案首在何处啊?”孔县令见房中气氛良好,饮了少许酒后,不由高声问道。
房间里的众位学子也露出了好奇的目光,毕竟他们之间大多都不相识,但对在县试之中赢了自己的案首是何人却很有兴趣。
吕为安则是将目光落在了吃得正欢的李凌峰身上。
“?”
县令大人刚刚是在问他吗?
李凌峰疑惑抬头,不确定的看向了吕为安,见吕为安点头后,才知道自己没有听错,连忙用几案上摆着的帕子擦了擦嘴,然后站起身来。
“小子李凌峰见过县尊大人。”
看见李凌峰站起来,刚刚因为李凌峰吃得太投入对他侧目的考生不由愣了一下,脸上露出惊讶的表情。
怎么是此人?
但惊讶的远远不止他们,刚刚和孔县令一同进来的一个面宽体圆的中年男子在听见李凌峰的名字时,疑惑地皱起了眉。
怎么是这个名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