塞万突然想到,自己既然是-w-,以后又会是家主,那是不是真的代表着,霍尔家族的一个重大的转变呢?家主虽然没说过,但以前,应该没有出现过-w-成为家主的情况吧。
解开一切的「钥匙」么?
“仆从,我突然想问一下,以前的-w-,有出现过前后两任没有连接上的情况么?”
“嗯?为什么突然问到这个,哦哦,这两个人偶,好吧,我想一下,好像只有建了地牢之后,我们才开始有记录的。嗯……自从允许-w-活下来,家族里就会同时存在两个-w-,而且一直都是两个。上一任死亡,下一任诞生。”
“但是我记得家主说过,在他成为家主之前,上一任-w-就不在了,这个不在,是指死亡么?”
“咦?家主有跟你说过这个?那你当时怎么不直接问他?”
“那时我问的是,家主为什么会把离开地牢的年龄,从十八岁改到六岁,他说我们的能力会跟着年龄慢慢变得平稳,但他只问过你,所以也不是很确定。我问他,那上一任呢?他就给了我上面的回答。”
“是啊,上一任在家主能碰到「族规」之前就走了,所以他每次想到什么跟-w-有关的,就追着我一个劲的问……”仆从的眉毛都快要皱成个“八”字了,看来真的被烦得不轻。
“但是,我现在才九岁,家主总不会才当了十年的家主吧。”那自己也是要到四五十岁才能成为家主么?
“因为你来迟了。这个也是从来都没有发生过的事。”
“啊?”不是他当上家主太迟了,而是自己的出生太迟了?
“虽然什么时候成为家主,是由上一任家主决定的,但通常他们把该教的都教完之后,就会迅速把家族丢给下一任接手,然后自己满世界乱跑,游山玩水去了。你看家主什么都想教给你,巴不得你立刻可以接任的样子,就应该知道,那个位置,真的没什么让人留恋的。”
呃……他们就不怕突然出现一个不靠谱的,把整个家族都往坑里带的么?
“那个,下一任接手了,上一任不会担心他有什么不会处理的么?”
“有什么好担心的,他们那些,呃不对,应该是你们这些家主都是神选的,又不是上一任家主选的,真出问题了,那也只能是神的问题。而且家族好像一直都没出过什么大事。先跟你说,那个神很凶的,跟我们「族规」那种小打小闹可不一样,祂如果生气了,可不是什么「倒大霉」就能解决的。”
哇,仆从你居然吓人,塞万才九岁呢,这么早就要接受这一份警告了么?
“我以后会注意的。那我来迟了又是什么意思呢?”
“刚刚不是跟你说,在我的上一任走了以后,我就开始训练车夫了么?你的这个是在你被送到地牢之后才训练的,所以看不出来,主宅里的那两个,现在头发都快开始白了。就是因为你这个-w-,迟迟不出现。”
“啊?”塞万又懵了,这等的,头发都白了?
“通常上一任死了以后,下一任大概一两年就会出生,然后在他们家里住几年,直到被发现,通常也就间隔五六年左右吧。但你呢,直到你被发现是-w-,距离上一任的死亡,已经过了快十八年了。”
塞万本来是打算问问-w-的教育问题的,怎么突然收获到这么奇怪的「意外收获」的?不过……“那为什么会这样呢?”
“不知道,等你的那段时间,家主都快疯了,-w-年龄越大越不容易引发意外,他还以为找不到了,就天天跟族规较劲,直到预见了下一任家主,他才消停了两年,然后因为-w-找不到,下一任家主也找不到,他一气之下就把「族规」改了。”
噗,仆从怎么把家主说得像是玩具被弄丢了的小孩子。
“所以家主就一直在研究「族规」的事么?”家族里没别的忙的了么?
“差不多吧,除此之外还顺带折腾一下我。他跟「族规」聊完过来烦我,家族记录翻完又过来烦我,问族人-w-下落没问到还是过来烦我。”
仆从好可怜。咦?「族规」?聊?
“仆从,那个「族规」到底是什么?你刚刚说家主跟「族规」,聊天?”
“我也没有见过,但家主每次去找「族规」,都是这么说的。但你以后一定会见到的,因为家主和下一任家主,都必须到「族规」那里去。”
塞万点了点头,默默修改了一下脑子里那个「族规」的形象。他一直以为,「族规」是一本书呢。
哦,对了,“家主好像也说过,族里的记录里,没有-w-的个人记录,他有让你写记录么?”
“他有说,我都听烦了,不过我才不会理他。这个我可以告诉你,我们当然是有记录的,不过那些记录都在地牢里,不能给-w-以外的人看的。”
“咦?为什么呢?”那家主不知道肯定只能一直问了啊。
“少爷你还是小孩子,不知道也很正常。但在这个世界上,比地牢还要恐怖的东西,其实可多得很呢。”
“?”比地牢……还要恐怖?
“你以为地牢是囚禁我们的地方,对么?但事实上,地牢,是保护我们的地方。”
仆从换了一个姿势,他靠着车厢的窗户,整个人横了过来,一只脚踩在了椅垫上,双手交握按着曲起来的膝盖,另一只脚垂在座位边缘,一下一下地晃动着。
“不是所有的族人,都会是好人。而霍尔家族的家主,其实大部分都是疯子。能遇到艾德里安这样疯得还不算太彻底的,已经是我们的运气了。”
塞万今天真的被各种信息冲击的头都要开始痛了,而且每一样都几乎是颠覆一样的认知。
仆从继续慢慢悠悠地说着,“在有地牢以前,-w-的存在,在家族里可不是什么禁忌,他们根本就没把我们当人看。你能想到或者不能想到的各种残忍的事,都可以出现在我们身上,而且很多家主,他们的一生,不是在折腾族规,就是折腾族人,还有一部分,就是在折腾我们这些-w-。”
“……”
“他们还很异想天开,有的想把我们的能力「剥离」出来,有的想看一看我们流多少血才会死……噢,你还小,我还是不吓你了,总之,直到大约四百多年前,有一任有良知的家主,他改了族规,让我们这些-w-直接成为家族的禁忌,跟我们接触的族人全部都会倒大霉,才算是消停了一段时间。但后来,他发现有些人的疯狂是连倒大霉都制止不了的,那位家主就又在族规里加上了你以前可能深恶痛绝的那一句:「-w-一经发现须尽快转入地牢」,我们这些-w-,才总算是逃出了生天。”
塞万已经震惊到有点麻木了,仆从居然用了逃出生天这个词……“地牢,他们进不来的是么?”
“基本上进不来,除非得到上一任的允许,但我看记录里就没人允许过任何一个族人进入地牢。”
“但是,家主不是改到了六岁了么?那以后……”如果还有疯狂的家主……
“不是还有你么?你以后也是家主吧,如果觉得这样不好,你再改回去就行了。而且现在也不是古代了,他们真的想发疯,也得想想自己的事业,自己的人生,还有自己所有亲人的性命,这几百年来,「族规」下手可越来越狠了。”仆从轻轻地笑着,看上去有点幸灾乐祸的样子。
仆从,对「族规」很熟悉?“怎么听你的意思,像是「族规」一直在保护我们?”
“我也说不上来,就一直有一个感觉,「族规」之所以会存在,就是因为我们。这个想法是上一任告诉我的,一开始我还不信,但是……嗯,我虽然不希望你太早知道这个,但还是告诉你吧,我们就算看到的未来里有别人,也是可以说的,而且不会有任何的惩罚。”
“!”-w-可以不遵守族规?“这个……家主不知道?”
“这就是我原本不想太早让你知道的原因,他会摄神取念啊,但是想想,也算了,没准家族的情况,很快就会不一样了。我也不知道为什么,可能现在跟你那两个人偶靠太近了吧,我也仿佛突然得到了一些,嗯,「答案」。”
“这些……我们的记录里都有么?”
“有,你随时可以回去看,开学前一天我不就跑了一趟?说是回去取魔杖,但其实我是去翻记录了。但是你记住了,那些记录,绝对不能给-w-以外的人看,也不能说出去。唉,其实我也不希望你太早看到,你想知道什么,还不如直接问我好了,那些,对你来说可能不太好接受。”
仆从看着外面的天色,突然重新坐了起来,嗯,差不多到主宅了。
“我可以知道为什么么?”是太悲痛的回忆么?还是残忍的过往?
“刚刚说了,以前的家主有很多疯子,他们一直想研究我们的能力,那些记录,不等于把一部分的答案告诉他们么?如果让人把那些记录记在了主宅的家族记录里,以后被其他疯子看了,谁知道会发生什么事。这样的东西,只能永远保存在地牢里面。”
“我们的能力,都有记录?”
“那倒也没有,现在也只知道怎么不让意外发生,失控什么的,没人知道。别说那些疯子,我们也很想知道,怎么在意外或者失控发生之前,找到下一任-w-,可惜,一直都没找到规律,但无论如何,都不能让那些疯子知道。就让他们猜好了。”
咦?“仆从,可是这些你都知道,家主不也等于知道了?”
“你是指摄神取念么?这个你不用担心,等你学了大脑封闭术,以后谁的摄神取念你都不用怕了,谁也没办法从你脑子里读出东西,除非是你想给别人看的。其实你小时候的训练,有一部分就是大脑封闭术的训练,我只是没教你魔法的那个部分而已。”
“!”原来……原来如此,那些训练……
那以后……连家主也要防范了么?
自己以前才对家主说过,没有什么想法需要瞒着他……
塞万的心情有点复杂,他虽然知道家主有点疯狂,是想跟「族规」同归于尽的那种疯狂,但是除此之外,他不是对谁都很好的么?但仆从说,家主只是「疯得还不算太彻底」,这可算不上是一个好的评价啊。
“家主……仆从,我,我还是觉得家主应该是一个很好的人。”
“你才跟他见过几次?就知道他是好人了?少爷,不要太天真。艾德里安怎么说,也是霍尔家族的家主,其次才是你的爷爷。他想要做实验的时候,连他妻子、儿子、儿子的妻子,也就是你的母亲,都能成为他的实验对象,就连你,不也是他跟「族规」对抗的实验对象么?不然他为什么让你在六岁就离开地牢?你真的相信这是他的……「仁慈」?”
仆从说得很清楚,也很直接,这些话就像是一把刀,一层一层剖开塞万过往的经历:
——他六岁被带出了地牢,回到了家里,那时的自己明明还是很危险的,随时可能引发意外或者直接失控。他只要留在地牢里面,就谁都不会受到伤害,但家主还是安排了自己的父亲和哥哥姐姐,跟自己一起生活……家主他,他连自己儿子、孙子和孙女的性命也不在乎的么?
——那个每天下午都要出门三小时的命令,应该也是让自己在家以外的地方多遇到一些人,好引发意外?他也说过,对自己会引发什么意外一直都很好奇……所以就连路德的事,他也不让自己的家人出面制止,也勒令安东尼奥他们不能管……
——仲夏夜的祭祀,明知道自己会在那天受伤,他也没提前安排族人离开,家主明明说过的,未来的结果虽然是确定的,但是过程是不确定的啊,他那是把现场所有的族人,全都放在自己这个「灾难」面前,就为了看看,自己会不会失控?
……
塞万难受地低下了头,家主说过的,他对自己说过的……
「一开始我是这么想的啦,但看到你之后,我突然想开了,有些事真的不一定有答案,强迫所有人满足我的好奇也太残忍了。」
那个对什么都好奇的家主,有没有可能,只是以前的家主?
“仆从,或许,家主已经放弃了以前的好奇了呢,他之前跟我说过……”塞万抬头看到仆从眼里那冷冷的光,突然没法说出后面的话了。
是啊,自己才跟家主见了几次?仆从可是跟在他身边,几十年了啊……
“说了什么?”
塞万咽下了心里的苦涩,决定还是要把那句话说出来,“他说,他一开始是那么想的,但后来想开了,他说,他说有些事真的不一定会有答案,强迫别人满足他的好奇……也太残忍了……”说到后面,塞万已经把视线垂下去了,他害怕从仆从的眼里,看到他对自己仍旧天真的嘲笑。
“你相信?”
“但自从仲夏夜之后,我就没感觉他有拿我做实验了啊。”
“你是忘了他说的么?他让你不用谨言慎行了,他让你可以随心所欲地做任何事,他说族里没有任何事物可以约束你,包括他。你觉得,这不是实验的一部分么?”
“可是,可是他不是不让我招惹莱特先生么?如果要做实验,那样不会更好么?”
“那是因为,他早就看到了,你跟那些人的未来。他就是想试试,让你不要接触,最后是不是还会像那个未来那样,发生一样的事。”
“我……我,仆从,不要这样,我不要这样,我不相信,他想跟那个看到的未来对抗,一定不是因为好奇,他是想帮我,我看到了,我看到了他的不忍心。”
仆从突然叹了一口气,“少爷,我也希望,艾德里安是真的醒悟了,小时候的他,可不是这样的,自从当上了家主,他就变了一个人,一天比一天固执,一天比一天疯狂。好吧。我相信你,反正那个未来一定会来,我就陪你一起看看,如果艾德里安真的不像以前那样了,那么我……应该也会高兴的吧。”
原来,不止是家主想让过去的仆从回来,仆从也想让过去的家主……回来么?
“仆从,我,我想知道你的名字。”
“你为什么又突然……算了,肯定又是这两个人偶搞的鬼,心灵的勇气不是给你这么用的,我应该告诉过你,我没有名字的吧,叫我仆从就行了。”
“我真的只是想知道而已,我不会用名字来叫你的……”看到仆从那有点生气的眼神,塞万把声音微微的低了下去,“我只是,只是不希望,当我在心里想到你的时候,只能想起仆从这个名字。”
仆从皱着眉,看着面前这个仿佛即将溺水的少年,正朝着自己这根浮木拼命地靠近。
唉,这个小家伙。当初在地牢,几乎天天追着问自己的名字。还想着他是不是想在心里骂自己呢。
算了,名字什么的,只是一个代号而已,他想知道就告诉他吧。
“瑞内(Rene),瑞内·霍尔。”
塞万惊喜地抬起头。
仆从却把眼神瞥到了一边,“到主宅了,如果你还想问些别的,等这次的事过去吧,到时候,你想知道什么我都可以告诉你。”
「小剧场」- 〈忠心的仆从?〉
塞万:仆从你骗人,仲夏夜那晚,你明明护着家主,狠狠地瞪着我的。
仆从:你哪只眼睛看到我护着他了?
塞万:我两只眼睛都看到了!
仆从:……你这。我干嘛要护着他?他家主的位置还没有传下去,想死都没法死。
塞万:诶?
仆从:那个凶得要死的神正在头顶上看着呢,谁敢动艾德里安,一个闪电就下来了。
塞万:(声音微弱)那你为什么要瞪着我?
仆从:我没有瞪着你……啊,等等,你说瞪好像也没错,我那个时候正在专心地盯着你,准备你一失控就开溜,我可不想被火烧到。(人是烧不到,但衣服还是会烧到的啊。)
塞万:……
————
荷兹:(疑问)那个,凶得要死的神是指我么?
拉尔:(敲)是指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