屋中气息胶凝着,明明是深冬,然而胤祥的额上却沁出了丝丝的汗珠。
他和水溶互看着,皆从对方眸中看到了重重的担忧。
里头被关的两人,一个是他们的兄长好友,另一个是他们心动的女子,无论谁死了,他们这一生都绝不会快活,可是,偏偏又再也没有别的选择。
里头不知道情况如何,是否还有别的厉害的机关,他们两个可负伤了,一切都是未知,却也更叫人担忧。
又静了片刻,胤祥紧紧皱着眉,看向水溶道:“明澈,你说眼下该怎么办?”
明知道不该把这么重大的决定交给水溶,他心中的担忧害怕不会比他少,可是,教他拿主意,却是无论如何都难以下定决心。
淡淡地看了他一眼,水溶双眸澄澈平静,道:“究竟该如何,想必十三爷心中早就有数了吧?”
胤祥闻言,又是佩服又是复杂地看着他,点点头道:“不错。近朱近墨,寻火药来,另外,将京中最好的火药师傅请来。”
“回十三爷,”近朱回道:“早已在院中都准备好了。”
“好好好。”胤祥连喊了几声“好”字,终于沉声道:“放火药,准备将门炸开。”
近朱近墨应了,便命一干侍卫去外头抬火药进来,又请了那师傅进来。
水溶和胤祥瞧过去,只见那人一身灰色衣衫,看样子大概也有五十多岁了,忙上前问了,却原来他是京中矿上最有经验的火药师傅,平日里哪里有矿产,皆是由他配制火药用量,开山炸石采挖。
水溶上前拱拱道:“在下水溶,这位是十三阿哥,敢问老师傅贵姓?”
胤祥微微皱眉,都什么时候,还跟他寒暄,却见那火药师傅举止进退有礼,却也十分大方,倒也慢慢收了轻视不耐之心,只听那人忙躬身回道:“草民陈石,见过十三阿哥,北静王爷。”
水溶点点头道:“陈师傅有礼了。里头的情形陈师傅都知道了吧?被困在密道里的是小王和十三阿哥的两个极好的朋友,还盼陈师傅务必要将石门打开,救他们出来。小王在这里先行谢过了。”
这书房中不比外头山野开阔,这人既然技艺高超,又愿意前来相助,也是连命都不顾的,他自该敬重。
陈石见他对自己这么一个下等之人都如此恭敬,当下忙道:“多谢王爷抬爱。”
水溶又与书房中的众人道:“你们都下去吧。”
那侍卫首领名唤李城,原是雍王府上的,一直都和水溶极熟的,闻言忙道:“王爷,您也随我们一道出去吧。”
爷和玉格格自是不能出事,而水王爷,也是千金之躯啊。
水溶正要应答,陈石已笑道:“王爷和他们一道出去吧,待草民将火药和引线埋好,也是要出去的。”
水溶闻言,这才点点头,遂与众人一道退出。
水溶和胤祥在院中等了半刻钟,也没心思坐,皆是站在那里,翘首看向书房。
过了一会儿,终于见陈石慢慢牵了一根极长的引线一直到门外,见了两人,大声道:“十三阿哥和王爷且稍稍退后。”
两人闻言,齐齐往后退了一步,只见陈石从怀中掏出一个火折子,晃了两下,而后便对着引线点燃……
陈石点燃引线,也忙远远地跑开,胤祥和水溶却极是担心,皆定定地看着它一路燃烧,直至片刻之后,书房中传来一声轰隆地闷响。
两人听见响声,知道火药已全部爆炸,遂忙飞身往屋中奔去。
只见书房中一片狼藉,桌椅的残屑,还有书籍的碎片飘洒得满地都是,而那块石门已然被炸成块块粉碎,再看石块后头,居然还有一块巨石,不过因着火药的威力,也被炸开了一小半。
胤祥走上前试了试,勉强可以挤进去,当下忙吩咐道:“明澈,你命李城他们从里头将石块推出来,我先进去瞧瞧。”
水溶点点头,知道他已然忍耐不住了,遂道:“你自己小心。”
胤祥笑道:“放心罢。”
说着,便借着外头的光线和里边的烛光从长长地甬道走进去,一边走,一边大声喊着:“四哥。玉儿。四哥……”
水溶又唤了近朱近墨道:“十三爷已经进去了,你们两个且跟进去看看。”
两人忙点点头,也寻了进去。
水溶一边看着一干侍卫推动巨石,一边紧紧盯着众人的身后。
自那日之后,他便再也未曾见过黛玉了,听说她后来便一直在雍王府,也未回宫,而奇怪地是,康熙竟也不曾说什么。
而他自她离开后,人清醒了一些,开始着手处理了府中的一些杂事,又一直在病床前伺候北静太妃。想起那日胤禛含怒的眸光,黛玉的担忧着急,他隐隐觉得,她的心中怕是已然有胤禛了。
他们的时机总是不对,从来都不曾在对的时间相遇过。
然而今天在北静王府门口听到她和胤禛被困的那一刻,他是那般的担忧和害怕,却也是那一瞬间,他方才明白,其实他根本就放不下她。
然而又过了一会儿,里头却传来胤祥着急地呼唤声:“明澈,你快进来。”
水溶心一沉,慌忙推开堵在道口的一干侍卫,急急地往里冲去。
胤祥的呼声越来越大,他也愈加害怕,终于到达了那间小小的花厅,空气中似乎还浮动着黛玉发间的幽香,水溶又忙往里寻去,最后在最里间的卧房里瞧见了胤祥和近朱近墨,三人皆是一脸颓然地看着他,胤祥当先开口,声音带着一丝颤抖:“明澈,四哥和玉儿不在这里……”
***
石床底下一片漆黑,胤禛将内力凝至双眸,用力看去,终于在自己的下方看见一丝细弱的微光,那应当是螭吻散发出的光亮,心稍微安定了一些,慌忙下沉,脚尖在四周的墙壁上轻点,终于追上了黛玉。
触手的肌肤是温热的,然而怀中的人儿却一丝声音也无,胤禛心中害怕,慌忙空出一只手来探探她的鼻息,幸好,她只是睡着了。
周遭一片黑暗,惟有黛玉玉白的脸在螭吻的映照下散发出淡淡的柔和光亮,胤禛将她紧紧搂在怀中,暗想:生不能同眠,死却能同穴,也好。
也不知下坠了多久,两人终于到了地底,原来这底下却是一处寒潭,被冷水一激,黛玉蓦地醒转,隔着朦胧的水光睁着大大的眼睛看着胤禛,带着一丝疑问。胤禛充她微微一笑,示意她安心。
黛玉点点头,蓦地一阵咳嗽,连呛了好几口水,胤禛一惊,她家在江南水乡,竟是不会水的?
继而想到黛玉体弱,许是因此,故而幼时便不曾习水。眼见黛玉渐渐呼吸困难,胤禛忙凑上前去,贴紧她的双唇,度一些气息给她。
一边给她度气,胤禛一边留意着水中之景,波光粼粼的水底,居然生着许多的小鱼,胤禛一喜,既然有活物,且水还是流动的,那么这水必然是通往外面的,遂根据水的流向,拥着黛玉稍稍冒出水面,而后往外游去。
大半个时辰后,头顶终于不再是一直不变的石头,而是现出了碧蓝的天空。
胤禛松了一口气,扫视四周,见两人已随着那地底的暗河离了密道,来到了一处郊外,河岸两边是萧瑟的树木,还有一些青草。
胤禛看了一眼黛玉,不由得大惊,只见她双唇发白,脸上一片青紫,显示冻得不轻。忙拥着她寻了一块浅水处上岸,在草地上坐下。
胤禛抱着她斜靠在一颗枯树上,又去一旁寻了些枯草来,而后从怀中掏出油纸包着的火折子,“唰”地一下,将枯草点燃。
黛玉的神智清醒了些,缓缓睁开眼睛,看见四周空阔的一片,知晓两人是已经脱险了,遂朝胤禛微微一笑,“四哥,我们出来了。”
一边说着,嘴唇已经不受控制地不停发抖起来。
胤禛皱皱眉,一扫她的身上,眼神蓦地定住。
黛玉穿着的白色小袄和湖绿衣裙都已经湿透了,虽然冬日的衣物穿得较多,却仍旧露出姣好的线条来,胤禛喉中一紧,又瞧了一眼她苍白的脸色,再不迟疑,忙上前拥着她将她的外衣慢慢剔除……
黛玉一惊,想要推开他也没有力气,忙颤抖地道:“四哥……”
“湿的衣服必须得先脱掉烘干。”胤禛低声道,手上的动作也并未因她的话而有半刻的迟疑,仍旧快速地解着她的钮扣。
明明身上冷得厉害,然而却又在刹那间滚烫似火,黛玉知晓事急从权,也顾不了许多了,况且,她相信他定然不会强迫她的,遂不再说什么,却也不敢再看,微微紧闭着双眸,脸上红成一片。
胤禛将她的衣物一件件解开,眼见便是贴身的衣衫了,手指忽地也微微颤抖起来,略停了停,还是缓缓地将之解开。
一刹那间,他忽然间便无法呼吸。
她的肚兜是浅绿色的,上面绣着一朵洁白的白荷,清莲灼灼,雅淡如风,与她玉白如凝脂的肌肤极为相衬,胤禛瞬间便觉得口干舌燥,无法移开眼。
黛玉羞得玉脸通红,贝齿咬着樱唇,微微颤抖着,也不知是冷的,还是害羞的。
胤禛强迫着自己冷静下来,又温柔地为她脱去了湖绿百褶裙和鞋袜,而后背对着她站起,将她的衣物一一地挂在火堆旁的树枝上。
感觉身后迫人的气息好些了,黛玉小心地睁开眼,眼前并无胤禛的身影,她微微松了一口气,忙往自己身上看去,一看之下,不禁倒吸了一口凉气。
她竟然全身上下只剩一件肚兜和一件亵裤,其余的衣物一件也无,顿时又羞又燥,深埋着头不敢出声。
湿的衣衫都脱下,身上冰冷的肌肤被火烤着逐渐有了一丝暖意,胤禛背着身坐到她对面,低声道:“这里大概是京中的近郊,等你衣服干了,身上暖和些了,咱们再动身去城中吧。”
黛玉点点头,又见胤禛还是一身青衣,虽然在火烤下正慢慢冒着热气,然则也是湿得厉害,心中担忧,忙道:“四哥,你身上的衣服……”
话尚未说完,胤禛已摇摇头道:“我不妨事的。”
他有内力在身,更何况,此处那般开阔,若是万一来人了,为了黛玉清誉,他也得抢先一步将之赶走,若是脱了衣服,只怕不便。
黛玉闻言,虽仍旧担忧,也不再多劝,又见他始终背对着自己,知晓是怕她尴尬,心中感动,一颗心瞬间暖融融的。
两人歇息了一阵,期间胤禛又去一旁捡了些枯枝加了火,他从未做过这些琐事,然却并不嫌脏,捡了许多枯枝将一堆火一直烧得极旺,黛玉见了,不禁心中暗暗敬佩。
眼见黛玉的衣物全干了,精神也好了些,胤禛遂将她衣物一件件取了下来,又背对着身递与她道:“衣服干了。”
黛玉接过来默默穿上,穿戴完毕后与胤禛道:“四哥,我好了,咱们走吧。”
胤禛这才转过身来,见她双颊红润了一些,立时便放下心来。
脑中忽地一闪而过方才她仅着着肚兜和亵裤的模样,不禁再次浑身燥热,双眸如火。
黛玉被他的模样吓住了,忙上前摸了摸他的额头,急道:“四哥你没事吧?”他可是一直都穿着湿透的衣衫呢,纵是再厉害,毕竟也不是铁打的。
胤禛被她洁白的柔夷惊得一烫,不由得便往后退了一步,黛玉见了立即眼神一黯,慌忙缩回手,微微垂下眼。
胤禛却是未发觉她心思的细小变化,只迫使自己慢慢冷静下来,而后将火灭了,淡淡地道:“走吧。”
说完,便当先一步往一旁的小道上走去。
黛玉咬紧双唇,一声不吭地默默跟上。
胤禛眼神毫无焦距地看着前方,满脑子却都是黛玉雪白的娇躯,此刻已是黄昏了,晚风中夹杂着她身上淡淡地幽香,从四面八方向他袭来,胤禛双手紧了又紧,,不敢再与她多加接触,也不敢再看她。
黛玉看着他孤傲冷淡的背景,鼻间酸涩难当,想要哭,却又不想自己再那么软弱,于是便死死忍着,默默跟在他身后,始终隔着不远不近的距离,慢慢走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