黛玉万万没想到他竟会提出这个要求,这才明白自己是中了圈套了。然而悔之已晚,方才已曼声说了大话了,顿时微恼地看着胤禛,道:“四哥真是狡诈。”
胤禛爱极了她此刻娇嗔的模样,于是低笑一声,而后,对着她的唇便印了下去,这次却与上回不同,仅是怜惜地蜻蜓点水般的一吻。
黛玉再次呆住,直到他的唇离开,方才按住双唇,满脸通红地瞧着他。
胤禛笑道:“说吧。”
黛玉的脸红成一片,小声道:“我不知道。”
胤禛墨眸漆黑,定定地看着她,蓦地再次低头吻了下来,这一次,却加深了力道,直接便侵入了进去。
虽说已经有了上回被亲吻的经验,然而黛玉仍旧生涩至极,任由他在她口中搅起一波波的情潮,整个人如同骇浪惊涛中的一只小舟,摇摇晃晃,晕头转向,只能任由他予取予夺。
直到黛玉不能呼吸,胤禛方才放过她,双眸似有星辰在闪烁一般,牢牢地攫住她,哑声道:“现在呢?”
他竟以这种方式逼迫她。
黛玉又羞又窘,只是不说话,胤禛见了,眸中闪过一丝促狭的笑意,作势又要吻下来,黛玉吓得忙朝一旁一闪,边躲边迭声道:“我说便是了。”
胤禛这才停下来,瞧着她道:“这才乖。”
黛玉被他语气中的亲昵弄得面红耳赤,然而又生怕他再发动攻击,只好老实回道:“四哥在我心目中的地位,便如同我在四哥心中的一样。”
全身上下、四肢百骸都传来巨大的喜悦,胤禛蓦地紧紧抱住她,轻声道:“你在我心目中是排在第一的,那我在你心中,是否也一样呢?”
黛玉闻言,只觉似是那日紫竹苑吃完一串糖葫芦一般,心中酸酸甜甜的,满心都充盈着喜悦。然而矜持如她,能说出方才那一句话已是极限,却哪里还说得出更多。只娇嗔道:“玉儿方才不是已经说得清楚了么?四哥且莫要再问了。”
胤禛一时失笑,情不自禁地将她抱得更紧,忍不住在她发上印下一串串亲吻。这一刻,两人都没有再说话,只是静静享受这多日来渴盼的一瞬。
良久之后,胤禛下颌抵着黛玉的乌发,低声道:“明日我便去向皇阿玛请旨,娶你为妻。”
黛玉注意到他说的是“娶”和“妻”两个字,便如同普通平凡的百姓家一般,心中一暖,然而想到青雅和梅香,还是黯然道:“那福晋和侧福晋呢?”
胤禛轻笑一声,道:“你这是在吃醋么?”
黛玉不依,道:“四哥又拿我取笑了。”
胤禛原本也不过是逗逗她,见她要恼,忙道:“这段日子我已考虑得清楚了,直接将他们遣送回家,令其改嫁便可。玉儿,我这一生,将除了你不会再有别的女人。”
黛玉一怔,改嫁?她自是知道现今有些旗人女子在死了相公后会由爹娘做主,再嫁他人的,却从未听说过改嫁一说。在这个女子地位低下的时代,人们会允许这样的事发生么?
胤禛见她良久不说话,遂微微低下头,与她的面颊相贴,柔声道:“我知道你生性善良,必定会为他们担心。不过你放心,我会给她们一大笔银子,再为她们做主,选一门好亲事,这样,你却放心了吧?”
黛玉闻言,黛眉微蹙,他虽如此说,可她却总觉得有哪里不妥,然而尚来不及细想,唇再次被他吻住,唇齿纠缠间,只听胤禛轻声叹道:“我等这一天,也不知盼了多久……”
黛玉被他弄得浑身没有力气,也无暇再去想别的事,只是在快要支撑不住将要倒下的瞬间,轻轻地勾住了他的脖子。这一下无疑更是刺激了胤禛,他慢慢地顺着黛玉的唇,一路挑开她的纽扣,吻上了她瘦削的锁骨。脖子上的肌肤乍然暴露在空气中,透着丝丝的凉意,黛玉一个激灵便清醒过来,忙用尽全力推开胤禛,急声道:“四哥,不要。”
胤禛被她推开,眼见黛玉素日清澈淡漠的双眸氤氲着一团朦胧的水汽,嘴唇红肿,下腹愈发火起,然而还是低低一叹,依言放开了她。
黛玉见他眸色深沉,看着她的目光灼热如火,便是再如何不解情事,也知晓他此刻眸光的含义,顿时大窘,忽地便想起那年看的《西厢记》,那相府小姐崔莺莺在那古寺中瞒着娘亲,深夜暗至张生房中,与她暗结山盟海誓,互许终身,自由追求爱情,那时虽看着脸红心跳,然而又情不自禁地为其喝彩,然而眼下自己与她又并非相同情况,虽说她和胤禛彼此相知,然则要她贸然跨出那一步,倒着实忐忑。又恐胤禛因此生气误会,忙道:“四哥,我……”
“不必再说了。”胤禛摇摇头,轻声道:“我明白的。”
他的玉儿,本就不是那般轻浮放荡的女子,虽说男女之间情事,原是你情我愿,皆发乎于情,然则她一片冰心玉洁,他又岂会不明?
比起片刻的欢愉,知晓她的心,方才是最令他高兴的。
胤禛微微侧过身,替她一颗颗将解开的扣子扣好,又为她理理微乱的发,这才道:“我们将那盘残局下完吧。”
黛玉被他这般细致的动作弄得脸红心跳,虽然心中欢喜无限,却是完全不敢动弹,只好乖乖地任他忙完,而后又牵了她至一旁坐下,开始对弈起来。
又过了半个时辰,这局棋终于下完,最终是胤禛赢了半目。黛玉终究是个普通女子,方才那一番下来,早已心思不在棋上,又因本就差他一截,自非胤禛敌手。虽则遗憾,到底心中欢喜。下棋就要一心一意,不要让别人,那样才有乐趣。想当年和宝玉对弈,他要么心不在焉,要么便一味送她吃子,只为哄她开心,久而久之,黛玉看透他的心思,便不如何与他下了。
将棋子收至盂中,眼看着天都黑透了,胤禛因吩咐摆膳,柳萤忙进来问道:“爷可是要在这里用膳呢?”
胤禛点点头,柳萤遂微微一笑,忙应了一声,便和紫鹃传膳。
一时铺好桌子,摆了满满一桌各色菜肴,皆按照黛玉的口味,以甜味为主,紫鹃上菜其间,偶尔与黛玉的目光撞在一处,皆是面上含笑,神情暧昧,黛玉被她的目光看得无奈,遂狠狠瞪过去,这才罢了。
饭菜摆好,柳萤和紫鹃因要上前为胤禛黛玉布菜,却被他摈退,屋中再次只剩禛玉彼此两人,黛玉也非第一次和他一道用膳了,然而此刻却颇为不自在,似乎有什么东西已经和先前不一样了。
才喝了口羹汤的空儿,面前的空碗中已经摆满了小山般的菜肴,胤禛一边与她布菜,一边柔声道:“你太瘦了,且多吃些。”
黛玉无奈,然而听到他轻柔的口气,心中却是极为感动,便任由他去。
吃到半途,黛玉忽地忆起一事来,忙道:“四哥,伸出手来,我送你一样东西。”
胤禛闻言,轻笑一声,便缓缓伸出左手来,黛玉却摇摇头道:“不对。是右手。”
胤禛定定地看了她一阵,继而恍然,轻声道:“我的伤已经好全了。”
黛玉这时却是出奇地固执,摇摇头道:“你说的可做不得数,且伸出来与我瞧瞧。”
胤禛极少见她这般坚持一件事,且还是为了自己的伤,心中一柔,遂伸出右手来,由得她瞧去。
黛玉往他拇指旁瞧去,只见被剪刀划伤的地方早已结痂,然而却留下了浅白色的一道暗痕,虽不明显,但细看之下,还是瞧得出来。想起那日之事,胸口一阵闷痛,情不自禁地伸出手细细抚去,险些眼泪便要掉下来。
胤禛轻笑道:“好似我每次一说令你别哭,你的眼泪便总是掉得飞快,这次我可学乖了,看你还哭不哭。”
黛玉闻言扑哧一笑,没想到这种细节他都注意到了,感动之余,眼泪自是再没落下。
胤禛将右手缩回去,又伸了左手出来,将她的手柔柔握住,低声道:“好了,吃饭罢。”
黛玉点点头,乖乖地专心用膳。
却说第二日,胤禛下了早朝,便去御书房求见康熙。
因戴权说康熙正在批阅奏折,胤禛便在外间静候了大半个时辰,直到戴权出来宣,方才进去。
到了里间,只见康熙正盯着桌上的一方丝帕出神,直到胤禛一声“皇阿玛吉祥”,方才回过神来。
康熙见了他,不待胤禛开口,便先问道:“老四啊,玉儿近日可都在你府上呢?”
胤禛闻言,神色一冷,淡淡地道:“皇阿玛问这个做什么?”
康熙无奈道:“你这性子,和朕当年倒有几分相似。”
胤禛神色寡淡,道:“儿臣今日求见皇阿玛,便是为了玉儿的事。”
康熙闻言,急道:“玉儿怎么了?可是哪里不好了?”
胤禛听他口气,那焦急不似作伪,于是心中又暗自警醒,摇摇头道:“没什么事,儿臣求见皇阿玛,不过是想皇阿玛下旨,将玉儿赐给我。”
康熙闻言,心中大急,脸上却不动声色,只皱皱眉道:“你府中不是有福晋了么?岂可委屈了她?”
“回皇阿玛,儿臣将会于近日内将她们全都遣送回府,今后,雍王府便只玉儿一个女主人。”胤禛回道。
康熙大惊,再也控制不住,急声道:“不行。你媳妇儿品行良好,又未行差踏错,岂可说撵便撵了?此事休要再提。”
胤禛来之前便知晓他恐不会轻易答应,闻言也不如何诧异,只躬身道:“既如此,那儿臣先告退了。”
知子莫若父,康熙见他神色,忙喝住道:“且慢。”
胤禛回过头来道:“皇阿玛还有何吩咐?”
康熙脸上似是一下子便憔悴了许多,凝神看了胤禛片刻,方淡淡地道:“我知道你的心思,你既执意如此,便是朕不许,你也定会去做的。”
胤禛微微挑眉,不曾想康熙竟如此了解他,遂道:“皇阿玛既然知道,那又何不应了儿臣此事呢?”
其实他心中隐隐还想问:难道皇阿玛当真喜欢上了玉儿?
然则此事不可说破,他虽心中一直起疑,却自是不会傻到当着康熙之面问出出来。
康熙看了看他,长叹了一口气,摇摇头道:“总之,你瞧上这天下间任何一个女子都没关系,单是她不行。”
胤禛冷冷地瞧着他,蓦地扬声道:“难道皇阿玛当真看上了她不成?所以便要学那唐明皇,要去做那父夺子妻一事?”
“混账。”康熙脸色一沉,大怒之下随手从案上抓了一块砚台便扔了过去,胤禛只是神色冷诮地看着他,眼见砚台笔直地砸过来,亦是不闪不避,瞬时只听“砰”的一声,那砚台直接砸至胤禛额角,而后便“哐当”一声掉到地上去。
眼见胤禛额头立时鲜血直流,戴权忙道:“皇上息怒。”
说完,又忙与小太监道:“快宣太医。”
砚台扔出去的刹那,其实康熙已然后悔,然则君王之尊,他是不会轻易认错,更何况那人还是他的儿子,康熙一时间脸色连番变幻,良久之后,方慢慢平复下来,只是叹气。当真是越老,便越控制不住自己的脾气了。
胤禛却似是对额上的伤毫不所觉,只是看着康熙,冷声道:“皇阿玛以为将儿臣砸死,便可以将一切抹去了么?事实如何,想必皇阿玛心中清楚吧。”
康熙闻言,又是大怒,然而双手紧紧地按在案上,终是慢慢地克制住,定定地瞧着自己的这个儿子,眼中缓缓溢出赞美之色,“老四,你与以前,很不一样了。”
胤禛不明白他为何说起了这个,只微微皱眉,也不做声,却听康熙又道:“三十来年,朕只觉得你素来寡情,除了十三,竟连自己嫡亲的额娘和胞弟都不亲厚,如今瞧来,你却是个有情之人哪。”
也许,只有像他这般诸事隐忍,冷酷果断,然后心中终究有一丝柔情之人,方才是储君的不二人选吧。只是,胤礽终究是他亲手养大的,又是先皇后唯一的孩子,其中之情,却也非其他人可比。
暗自叹一口气,康熙看着自己这个最寡言少语,然而却最为倔强的儿子,长叹了一口气,沉声道:“戴权,你们都下去,没朕的吩咐,谁都不许进来。”
戴权忙应了,便领着一干小太监和宫女尽数退了出去。
康熙看了看胤禛,指了一旁的软榻道:“坐吧。”
“谢皇阿玛。”胤禛也不客气,便径自坐了上去。
只见康熙看了一眼案上一方略旧的丝帕道:“说来已是十几年前的事了,那时,朕微服私访至江南姑苏一带,在七夕之夜偶遇了一名美貌聪慧,蕙质兰心的女子,那时,她并不知晓朕的身份,我们很快就在一起了,并且情投意合之下,私订了终身。之后,朕因要事紧急回朝,因来不及向她爹娘提亲,遂先行回京,且与她约定好,一待朕回京之后,便立即派人去接她。”
胤禛闻言,神色都未变,只淡淡地道:“那最后为何皇阿玛却没纳她进宫呢?”
据他所知,十几年前,宫中并没有一位来自姑苏的娘娘,况且,即使几年之后有了,瞧康熙盯着那丝帕神伤的模样,只怕也非当年那一位了。
康熙低叹了口气,苦笑道:“朕在姑苏耽搁了数月,回朝后积压了一堆的事情。待朕将这些事情全部忙完,再派人去接她,谁知,派去的人回来说,兰儿两个月前便得了重病死了。当时朕伤心失望之下,也未及多想,待伤心散去之后,又派了人去寻,方才发现不仅她本人,连带着她全家都没了踪迹,朕惊疑之下又派人挖坟开棺,然后棺中只有一具腐烂多时的女尸,那女尸早已看不清容貌,然而朕却始终觉得,她或许还尚在人间,因此,十几年来,朕便命曹寅一家暗中为朕督察此事,及至方才,传来消息说,当年兰儿在朕回京之后便怀了身孕,而当年替她接生的稳婆则说,是个女娃……”
“朕与玉儿相处愈久,便越觉得她很像当年的兰儿。尤其是,先前曹寅查送来的密信上说,兰儿和玉儿的父亲,原是一个祖上的,是堂兄妹。”
胤禛慢慢听完,只觉得浑身冰凉一片,他紧紧捏着怀中的香囊,似是想明白这一刻是否不过是在做梦,然而,周遭的一切偏偏又清晰无比,胤禛看着康熙,忽地满心绝望,冷冷地瞧着这个普天之下最尊贵之人,自己的君父,一字一句,冷声道:“因此,皇阿玛是说,玉儿她……有可能是我的亲妹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