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待太医检查完,胤祥便忙急着问:“怎么样?可有大碍?”
那太医年纪极大,想是太医院资格极老的,听得胤祥问他,微微摇头。
“回十三爷,此刻四爷既已醒了,只要静心调养,自然便无什么大碍了。只是……”
“只是什么?你倒是快说呀!”
却是侧福晋梅香在一旁,她和青雅原本一直守在外头,后来还是被胤祥强自劝回房休息的,早晨一听得下人禀告,于是忙又赶了过来。
“回侧福晋,王爷虽然醒了过来,却是将全身流窜的毒素全都逼到了眼睛里,如此做法,虽然是侥幸醒了过来,这一双眼睛,却已经毁了。”
话落,衣领已被胤祥一把揪了起来:“你给我说说清楚,‘毁了’是什么意思?”
“十三!”一直躺在床上的人低喝:“不可无礼。”
明明病着,声音却仍旧不怒自威,隐含着淡淡的压迫。
胤祥闻言,这才悻悻地松了手,又听胤禛沉声道:“陈太医,究竟情况如何,你且道来。”
胤禛平日里为人处事,隐忍稳重,素来得朝臣敬重。
他这般一说,那太医倒也慢慢镇定下来,忙一五一十地说了。
原来胤禛昨晚昏迷之际,为了醒来,便强自运功将全身毒素都逼到了双眼。
那人体的双眼又是全身十分薄弱之处,因此,此刻胤禛的那双眼,除非是有灵丹妙药,不然,定是要自此毁了。
陈太医话落,顿时屋内便传来一片缀泣声。
那青雅和梅香皆已尽坐至胤禛床前低声哭了起来,便是来素来冷静的近朱近墨,也是一片忧色。
眼见胤祥已经欲要发火,黛玉倒是一片冷静。
她上前几步,走至陈太医面前,略施了一礼,缓缓道:“玉儿见过太医大人。敢问大人,我四哥的眼睛可还有解救之法?宫中应当奇药甚多,可有对症之药?”
胤禛一直躺在床上,原本听见陈太医之话,心中凉了几分。此刻听见黛玉的声音,不禁心中暗自赞叹了几分。
不愧是他看上的女子,明明柔弱至极,然而,真正遇到事情,倒是极镇定的,却将众人全都比了下去。
只听陈太医问道:“回姑娘的话,此毒委实太过霸道,而眼睛又是极为薄弱之地,平日里从外头进去了东西,亦是要小心调养的,更何况此刻这毒却是在里头呢!宫中奇药虽多,却也不可随意下药,不然,一个不好,不仅难愈,只恐还要加重。”
尽管面上镇定,可黛玉瞧着他须发皆白,一字字说着最令人绝望的话,还是隐不住恐惧起来,再次开口,声音已开始颤抖:“那……便是一丝希望也无了?”
陈太医摇摇头:“这也未必。姑娘且令我回去翻翻典籍,许还能找出些法子。”
话落,于是又给胤禛开了些补身子以及明目的方子,这才告辞回了。
众人正惶然无措间,却听胤禛蓦地开口:“你们都先出去,十三留下。”
几人听罢,略擦了眼泪,这才退了出去。
待屋内安静下来,胤禛示意胤祥扶自己起来,而后皱皱眉:“事情查得怎么样了?”
胤祥早知他要问这个,忙回道:“前来的刺客都已服毒了,紫竹苑也被大火烧了个干净,目前还没什么头绪。”
说着,他一贯言笑不羁的脸上,也现出一丝寒意来,怒声道:“他们真是好大的胆子!若是叫我查出来,定要扒了他的皮!”
胤禛闻言,脸上淡漠得没有表情,而后,忽又想起一事,忙问道:“对了,玉儿的丫鬟,可有下落?”
“派去的人去了周婶子家,说是她一直没回来。依眼下的情况看,说不准不是被烧死就是被那些人杀了。”
他话落,胤禛的周身瞬间涌起冷冽的寒气来,他蓦地睁开双眼,寒声道:“给我多派些人查!不论是谁,胆敢伤害玉儿,我都绝不放过!”
胤祥见他睁眼,下意识地看进去。
顿时,便觉得眼眶酸涩,险些要哭出来。
“四哥怎么肯定那些人是冲玉儿来的?”
他没说破,但胤禛却已明白。
当时轿子中除了黛玉,尚还有胤禛。
这些年来胤禛帮着康熙办事,又四处巩固自己势力,自然是得罪了不少人。
“不可能!他们知道我的实力,一枝毒箭,几个刺客还奈何不了我。”顿了顿,胤禛又续道:“况且,烧的是紫竹苑,而非王府,便已经说明了他们的目的了。”
“嗯,”胤祥点点头:“说得也有理。只不过,玉儿年纪轻轻,又是一个弱小女子,和别人无冤无仇,却又如何会有人那般狠毒地欲取她性命呢?”
说完,忽地想到一个人,忙问道:“四哥,你说……会不会是八哥?”
老八?胤禛皱皱眉,忽地便想起了那日水黛大婚上他莫名其妙地出现,以及最后成功地使他落入“圈套”的事,倒也不是没有可能。
这边,胤祥又在继续说道:“上次他利用玉儿想要你和明澈反目不成,而这会儿,又想派人去杀了玉儿。你想啊,玉儿在你的地方出事,明澈自然是不会原谅你的。还有贾府那边,肯定也会借机来说事儿。”
略沉吟半响,胤禛淡淡地道:“你这边还是先派人去查,一条线索都不许放过。还有,等下出去问问陈伯,上次的细作的事,查得怎么样了!另外,玉儿的那个丫鬟,也多派些人去找找,务必生要见人,死要见尸。”
胤祥一一听着,全都记下,又见胤禛说了这么会子话,脸上已有一丝倦意,忙道:“那四哥我先出去了,你歇着吧!”
胤禛点点头:“玉儿昨夜陪了我一整晚,你令她去歇歇。吩咐下去,府里任何人都不许和她为难,否则,杀无赦!”
胤祥到了外头,先叫来陈伯将胤禛的事皆吩咐过了,又将胤禛的话带给黛玉。
再细细嘱咐近朱近墨小心伺候,府中再多加派些护卫,这才匆匆前去上早朝了。
金銮殿里,朝臣上奏完毕,康熙略扫了一眼台下,因见胤禛的位子空着,遂问及道:“老四今日如何未来?”
胤祥立在一旁,忙回道:“回皇上,四哥他昨日遇上了刺客,略受了些伤,此刻正在家歇着,因命我回禀皇上,这几日恐都不能上朝了。”
康熙听罢,果然惊惶,忙问道:“受伤了?可还要紧?”
“多谢皇上挂念,并无大碍。”
康熙这才点点头,不由大怒:“可查出是何人干的?青天白日,天子脚下,竟然行刺堂堂亲王,那些人是要造反么?”
胤祥正要回话,水溶忙上前一步:“皇上息怒!”
康熙见是他,这才慢慢气消,顿时也没了处理政事的心思,便命散了早朝。
一时下了朝,水溶与胤祥走至一处,一贯温和淡雅的声音也出了些许波动,急声道:“昨日我们到中午才散,是何时的事?四爷伤到何处了?”
他知晓胤禛向来狂傲,又武艺颇高,一般的刺客根本是奈何不了他的,又兼身边常有近朱近墨保护,等闲之人,甚至都近不了身的。
既然今日连早朝都不上,且还告了假,自然是伤得极重了。
原本胤祥在康熙面前还极力压抑,此刻经得水溶问及,终是忍不住,顿时眼圈儿便红了,叹道:“命是好险保住了,可那双眼睛,却……”
水溶听罢,想起胤禛素日之骄傲,尤其是那双眸子,最为慑人,极具威力,不曾想却摊上这般事。
顿时也连连叹息,又放低声音,续道:“可知晓是何人下的手?”
胤祥摇摇头:“刺客都服毒自尽了,紫竹苑也被一把火烧了,目前还没什么头绪,正在查。”
水溶终于听出了一丝不对劲,急道:“紫竹苑?难道……那些人是冲着玉儿去的?”
“四哥也是这样猜测的。”
水溶一时间只觉得心都要被提了起来,忙道:“我随你一道去王府,咱们边走边说。”
胤祥点点头,两人于是快步前行,正要出宫门之际,忽听背后一人脆声道:“十三哥,明澈,你们等等我!”
回头,但见贝伦一身彩衣,正从内宫那边飞奔而来。
待她到了近前,水溶已悄然地皱起眉头:“你来做什么?”
“我……我听说四哥受伤了,我想去瞧瞧他。”许是一路跑得太快,贝伦说话之间大声地喘着气。
想起她和胤禛的关系,水溶倒也不再说什么,胤祥忙道:“既如此,我们正要去看四哥,咱们走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