却说几日来,因刑、王二夫人每日床前伺候,凤姐、鸳鸯也常陪着说笑,贾母遂慢慢地对迎春之事的伤心之情也就淡了不少。
这一日,用过早膳,因唤来琥珀道:“你去叫宝玉和林丫头过来。”
琥珀听了,心下犯难,口中却作声不得,只得回了声“是”,又瞧了瞧鸳鸯,而后掀帘出去。
鸳鸯会意,待她出门口,因笑道:“这会子二爷定然是上了学里,老太太叫他可有事呢?”
贾母摇头道:“也无甚要紧事,不过是几日未见,很是想念。”
说着,又道:“这两个玉儿也不知是怎么了,平日里常来我这儿,小的时候还是住在咱们屋的,而今大了,如何也不愿来了?莫不是嫌我老了,和他们说不到一处了?”
说完,甚是感伤,又念及迎春韶龄早逝,顿时又长叹了一口气。
忽地外头一人笑道:“谁说老太太老了?快说来我听,看我不撕乱他一张嘴!”
话落,帘子掀开,李纨和凤姐一道走了进来。
两人这几天来又是伺候贾母,又是抽空去怡红院看望宝玉,心中又总是想起迎春,正是身心两头皆受煎熬。
可对着贾母,还不敢有丝毫表现出现,因此,全都郁结在心,更是难过。
两人走到贾母跟前站定,贾母笑道:“你这泼猴,姐儿都那么大了,还整天像个男孩一样!”
凤姐笑道:“老太太别打岔,快跟我说那话是谁说的!”
鸳鸯抿嘴一笑,指指贾母道:“这话可是老太太自个儿说的,二奶奶莫不是也要撕不成?”
“呀!这个么……”凤姐佯作思考着,惹得贾母作势要打,这才笑道:“这话原本错了,不过既然是老太太说的么,那便暂且放过好了。”
一番话说得众人全都大笑起来。鸳鸯因向凤姐使个眼色,而后方先出去了。
到了外面,琥珀果然还未走,见鸳鸯出来,正要说话,却见鸳鸯比了个“噤声”的手势,又拉了琥珀往一旁偏处走。
一时停了下来,琥珀慌忙道:“鸳鸯姐姐,老太太刚才说要叫二爷,这可怎么办呢?”
原来宝玉自从那晚昏死过去,便再也不曾醒过来,每日都是熬了参汤,生生地撬开他的牙关喂下去。
并且,那通灵宝玉自不见后,整个园子都快被翻了过来,仍旧是不见。
王夫人也因此事,好生发了一顿脾气。又厉声嘱咐了众人,绝不可将宝玉病重以及玉丢了的事说给贾母知道。
那邢夫人虽是向来与王夫人不和,有心要看好戏,却也常是碍于贾母身旁有人,总是不得空。
因此,贾母便是一直都被蒙在鼓里,尚且不知。
几人这几日来也俱是如履薄冰,不仅不敢提及二姑娘,便是连宝二爷,也是不敢说的。
琥珀虽是面上应了,心里其实早就慌了,只好在门口等着鸳鸯出来。
鸳鸯摇头叹道:“我也不知道,你且等等,看二奶奶怎么说。”
又过了一会儿,凤姐也出来了。
寻到了两人,因问道:“何时不能在屋里说呢?”
鸳鸯无奈道:“方才老太太要琥珀去叫二爷呢!他可醒了?”
“什么?”凤姐一惊,又摇头道:“我才从那边过来,还是那个样子。虽说尚有气息,只是还昏睡着。却哪里能过来呢?”
琥珀听了,一时急了,忙道:“二奶奶,那可如何是好呢?老太太此刻还等着呢!您可快帮我拿个主意啊!”
说到最后,都隐隐带了哭音了。
不将宝玉请来,贾母定是不高兴的。但万一说了实话了,太太那儿却怎么交代呢?
凤姐想了片刻,方跺足道:“眼下也顾不了那么多了,你先去园子里,将三姑娘、四姑娘、林妹妹都请到怡红院去。鸳鸯姐姐,你唤个妥帖的人,去请了大太太和太太也请去宝兄弟那里,就说老太太这边恐是已瞒不住了。”
说完,又与鸳鸯道:“我先进去和老太太说,你也且快些进去罢!”
鸳鸯点点头道:“我知道了,奶奶进去罢!”
凤姐点点头,于是又自进去了。
鸳鸯因与琥珀亦各自去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