李安坚信自己怀有身孕,吃不得苦,也不许宋竟尧近身,坚持要继续要与宋竟尧分房睡。
就连平日腻在一起的三餐,也分开了。
宋竟尧本就因为她混乱的记忆而头疼,现在自己被拒之门外,只能嘱咐喜鹊一定要将她照顾好。
甚至,还让喜鹊尽其所能,将最近发生的事情,尽数告诉给李安,试图慢慢找回她的记忆。
还安排了济世堂那边信得过的大夫,来府上替李安诊脉,努力寻找治疗的法子。
好在李安只当是寻常的寻脉问诊,也是为了肚子里的孩子好,很听话的没有拒绝。
宋竟尧听喜鹊传话,王妃已经午睡了,他这才得意机会,悄悄地守在她身边,坐了许久。
冷淡自矜的男人讳莫如深地看着沉睡的少女,想着她平日里的鸡飞狗跳,还有现在护犊情深的模样,疲惫的脸上,微不可察地扬了扬。
如果,他和她只是普通的夫妻该多好,她可以尽情地在天地间翱翔,无所顾忌,毫无牵绊。
他们会有属于自己的家,自己的孩子,她会是一个非常好的母亲,保护她的孩子。
而不是现在这样,沉浸在虚妄的梦境里,醒不过来。
直到李安将醒,宋竟尧才依依不舍地离开。
风吹过青衣,身姿翩然镇静,只有广袖下收紧的拳,出卖了他的情绪。
躲藏在阴沟里的老鼠,又在妄想着什么呢?在对那轮明月……怀抱着怎样龌龊不堪的念头呢?
翌日。
从不摄政的洵王殿下第一次穿上了象征身份的蟒袍,以最高封位踏进了天子朝堂。
风清月朗的人此时身形矫洁轩然,如若神池濯濯,本就华甚日月的脸庞,在众多平平无奇的官员衬托下,明眸冷寒不似真人,令人视之不禁自惭形秽。
同在朝堂上的宋承义和宋辰光不约而同地相视一眼,完全不明白老三为何会出现在这里。
虽然圣上给了他一个巡察使的身份,但是说好是三个月后,李安胎儿坐稳,他才上任。
现在便出现在这里,是为何意。
满朝文武无一例外不在窃窃私语,交头接耳,讨论这个三皇子是吃错了什么药了。
之前在刑部做个六品小职官的时候不是没有来过,只是那会他站在人群里,恨不得所有人都看不见他最好。
每日来的最迟,走的最早,好像朝堂是个什么脏地方,多一刻都待不得。
现在,这皇天贵胄,不可冒犯的模样,还真没有人敢去搭话。
就连宋承义和宋辰光都讪讪地没有上前,总觉得再观望观望为好。
宋乾岭上朝的时候,打眼就看见那个和自己两个儿子并排站着的老三宋竟尧。
瞬间挂了脸。
只当他是闲得慌,来找存在感。
也没等太监宣话,宋乾岭直接开了口:“你也有事要禀?”
“回圣上,儿臣的确有事要奏。”说着,将袖中的奏章呈了上去。
太监接过,端给圣上。
宋乾岭冷笑一声,没抱什么希望,便做做样子打开扫两眼。
天子眸色逐渐深沉,唇角的笑意也愈发冰冷。
大殿上所有人都眉头紧锁,不敢吱声。
宋承义神色凌然地看了眼站在自己身旁的宋竟尧,不知道他到底写了什么东西给父皇。
宋辰光也莫名觉得有问题。
没多久,天子暴怒,百官闻之下跪。
“混账东西!”
“我大宋朝,是不是下过招令,五品以上,不得入市?”
“王爱卿,赵爱卿,郭爱卿,回答朕。”
被点名的三位官员两个四品,一个五品,连滚带爬地从官员队伍里滚了出来。
奏折砸在他们面前,他们三人不仅私下结商,还与西域外员共同推崇鬼市渠道,兜售的东西皆是禁品,不乏人命。桩桩件件,全部记录在册。
尽管官员不得从商,但是皇帝向来睁一眼,闭一只眼。
如今宋竟尧直接把这件事捅在了明面上,而且关于鬼市这种不受朝廷约束的地下暗流,即使圣上有心偏倚这三位老臣,怕是也说不过去了。
朝堂上乱作一团,呼天喊地,折腾了许久。
“好一个朝贤君子。”
宋乾岭看着被押走的三位臣子,又睨了眼下方长身玉立,沉着清雅的宋竟尧,兀自笑了。
只是那笑,看得人心惊胆寒。
直到下朝,宋竟尧再也没有说过第二句话。
宋乾岭也没有问他是怎么收集到这些证据的,也没有顺便安排他去负责这件事的后续。
宋承义双臂环胸,掸了掸宋竟尧的肩头,“三弟这是要奋起直追了?”
宋辰光听见这句话,也好整以暇地看了过来。
宋竟尧毕恭毕敬的向他们二人行了礼,缄口不言,直接转身离开。
他没有功夫在这里表演兄友弟恭的戏码,他只想抓到那只躲藏在暗地里的老鼠。
在大夫告知李安需要特定的解药才能恢复后,他慌了。
带着十四将鬼市翻了个遍,也没有找到那些人的踪迹。
京都城里西域人士众多,他只能借助朝廷的手,趁乱中,找到蛛丝马迹,抓到那个脏东西。
被圣上猜忌怎样,被两个兄长视为眼中钉又怎样,他现在只想李安快点好起来。
宋竟尧踏出宫门,接连两夜没有合眼,他身心疲惫。
可是想到府上还有个天真烂漫的人在等她回去,又觉得累些不算什么。
他坐上马车,跟十四吩咐了一些事情,合上幽深的眸子,忙里偷闲,小憩一会。
瑞香苑内,李安方才用过朝食,便看见宋竟尧来了。
“宋竟尧!”李安冲他甜甜一笑。
大夫跟她说了,宋竟尧的风寒已经好了,她终于放下心了。
宋竟尧摸了摸她的脑袋,又牵住了她的手,温柔问道:“今日天气不错,安安要不要去街上转转。”
李安思考了一下,记忆里自己好像真的很久没有出门了。
而且也没有和宋竟尧一起出门逛街过。
“好啊!”她欣欣然应下,“我去换身方便的衣裳。”
宋竟尧点头。
李安催促着喜鹊替她打扮,门外十四上前同宋竟尧低语。
“这几个地方,是王妃以前常去的。”
“全部安排好人手。”
“是!”
宋竟尧看着高悬的太阳,抬手这在眼前,虚虚地握了握抓不住的光。
“这就是你奢望的光吗?”他呢喃着。
李安踏出门槛,就看见宋竟尧傻愣愣地看着太阳。
“发什么呆呢?”她亲昵地挽住他的胳膊,又覆盖住了他的眼睛,“不要看太阳,很伤眼睛的。你闭上眼,缓一会。”
“是啊,光岂是可以随意觊觎的。”
“你怎么神神叨叨的,我听喜鹊说,你今天去上朝了?”
“嗯。”
“你刑部的官不是辞了吗,还能去上朝啊。”李安笑着拽着他出府,“况且圣上不是说巡察使三个月后才……”
声音戛然而止。
李安愣在原地,她茫然地看着宋竟尧,问道:“我方才说了什么?什么巡察使?”
宋竟尧安抚地对她笑笑,“没有,安安什么都没说。马车备好了,走吧。”
“好!”李安忘得快,愁绪瞬间被喜悦替代。
只徒留一人暗自神伤。