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乌衣巷现在可谓是不同于以往了。

原本巷子两边倒塌的房子已经被修缮了七七八八,看上去有点不那么美观,但是跟往日的堆满了屎尿、腐烂尸体而言,便是天堂。

修缮过的矮屋可以住人,巷子两边的棚子又后退了一截距离,巷子的路更宽阔了。

清扫干净,一眼可以望到头。

原本的恶臭味道也没有了,即便是第一次踏入这里,也不会有不适感了。

李安带着喜鹊站在乌衣巷口,看着井然有序的一切,心里莫名自豪。

喜鹊还是第一次来这种地方,一路上给自己做了无数次心理建设。

乌衣巷是什么地方,那可是阎王见了都绕道走的地儿!

她又不能放任王妃一个人过来,面如死灰地跟着。

光是想想坊间对乌衣巷的描述,她的胃里已经开始翻涌,频频作呕。

可是真的站到巷口的时候,她反而傻眼了。

这哪里是地狱般的乌衣巷,这比她老家的难民营都干净整齐。

除了破旧,好像与外头一般无二。

李安看出喜鹊的诧异,更加得意了,“怎么样,有你家主子一半的功劳。”

她只不过打了个头,出了点钱,目的也只是想老滑头住的舒服点。

还有那些命运多舛的可怜人有个庇身之所。

没想到连筝有这般本事,直接来了个翻天覆地的变化。

李安悠然地往里走去,乌衣巷里的流民和乞丐没见过她。

尤其她身着华服,腰间挂着的环佩皆是珍品,一看就是个身家非富即贵的主。

他们好奇这种贵人为何会来乌衣巷,害怕是那些来找麻烦的二世祖。

以前这里,就是那些玩世不恭二世祖和一些不干净营生的地方,出了人命,便把死人丢在这里。

官府也无从查起。

以至于乌衣巷越来越脏,越臭,越恶心。

这里的人的眼神从诧异慢慢变成了敌意,也有人已经开始四散开来,反而对她们两个避之不及。

李安尽收眼底。

觉得这方面的转变也挺大的。

喜鹊也缩着脖子,抓着她的衣角亦步亦趋的跟着。

李安怕自己的唐突举动惊扰了他们,于是弯着眉眼,彬彬有礼道:“不知虞渊先生在否?”

“你是谁?”

“你找虞渊先生何事?”

“不要打虞先生的主意,乌衣巷可不是你想做什么就做什么都地儿了。”

“快走,这里不欢迎你们这种人。”

“虞先生不在,快滚。”

李安怎么想都不觉得自己是个坏人啊。

反而俊俏得很。

这一身要是在烟柳巷,不得被围个水泄不通。

到了乌衣巷,竟是被当做了坏人。

无奈。

连筝本来在矮屋里监工,有几处大梁已经生了裂纹,若是不及时加固,夏天几场暴雨,肯定会塌。

到时候损失就大了,毕竟一条街的矮屋里都住了不少人了。

本来就焦头烂额,听见外头有吵闹声,以为有人闹事,来不及擦手,就跑了出去。

她站的位置高一出门便看见不远处被流民围个水泄不通的二人。

而一脸无奈的公子哥,才是真正的虞渊先生,李安。

连筝连忙开口阻拦道:“做什么呢,都散开。”

连筝在乌衣巷待久了,这里的人早已熟悉她的声音。

一听见,便乖乖地退后了。

“虞先生,有不速之客。”

“我们怕他对您不利。”

“这种二世祖我们以前见多了,白白净净来这里,一看就不是好人。”

“虞渊先生,你离远点。”

那群人又乌泱泱地把连筝给围了起来。

李安一时哭笑不得。

她合上折扇,双手抱拳,向连筝作了个揖:“虞渊先生,别来无恙。”

连筝立刻回礼,“公子!”

她向解释说:“这位公子是书院的当家的,也是一直给乌衣巷捐款的大恩人。”

“你们怎么可以如此怠慢?”

众人一听,傻眼了。

自家孩子和兄弟姐妹上学的书院,不是虞渊先生的吗?

怎么就变成这个小白脸了?

李安摇了摇折扇,“别误会,小爷只是出钱,辛苦的还是大家。尤其是虞渊先生。”

虞渊二字,李安咬的很重,别有一番意味在里头。

她冲喜鹊抬了抬下巴,喜鹊立刻意会,将从王府准备好的一大袋碎银拎了出来。

这东西又多又沉,她这一路胳膊都快断了。

喜鹊把一兜子碎银都给了戴黑阎罗面具的少年,笑着说:“这是我家公子准备的。”

太大的银票,在乌衣巷不好用。

碎银子,反而用得方便,也不会令人生疑。

连筝想拒绝,可是又找不到理由。

乌衣巷修缮,的确需要很多钱。

喜鹊给得爽快,塞给她就退回到了李安身边,连筝只能收下。

“公子你等下,我安排下事情,马上回来。”

连筝没有犹豫,转身回到了方才的矮屋里。

掏了些银子给干活的人。

“你们拿着银子,去城外买些更好的,可以做大梁的木材回来。”

“记住不要说是给乌衣巷的,让他们送到书院那边,咱们自己人搬回来?”

连筝又分了一部分钱出来,“二毛子的娘亲最近咳得厉害了,药也不多了。你们挑个识字的,洗干净点,去药铺多抓点药回来。”

“跌打损伤的药也买一些回来备用。如果还有剩余,你们留着自己傍身。”

吩咐完以后,连筝又在从水桶里打了瓢水,将自己双手洗干净了,才出去找李安。

李安见她顶着自己的身份,独当一面,忙前忙后,心里动容。

“辛苦了。”

连筝笑着摇头,“不辛苦,反而充实。”

李安说:“带我逛逛?听老滑头说,你给他们打了口井。”

连筝点头,“是的。从头到尾,打扫了整整半个月,才彻底弄干净。还好那段时间下了雨,从别的地方挑水过来,得累死。”

昨日错过了恩人,她懊恼得很。

没想到。今日这么早就见面了。

她分享着自己的成果,滔滔不绝。

“后来觉得这里光扫干净了还不行,得有干净的水源才可以一劳永逸。”

“乌衣巷污名在外,还是十四兄弟帮忙找了打井的人过来。”

她说,这些忙碌干活的人,都是乌衣巷里的乞丐和沦落至此的难民。

帮着干活,便能分到一处安身之所,还有干净的吃食。

相比不劳而获,他们也愿意为这里出一份力。

“你看看,井旁边还立了块碑。”连筝拉着李安的手,走到巷子尽头,指着新打的水井旁的石碑。

李安看去。

上刻:壶中日月。

“何当脱屣谢时去,壶中别有日月天。”李安呢喃道。

她问道:“这是你想要的生活吗?”

二人并肩站在井前,连筝掀开了脸上的面具。

“是的。我觉得这两个月,比我之前的十几年都要幸福。”

她恬静温婉的脸扬着笑,对李安说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