中午饭很丰盛,一共三桌,乞丐们都没和我们一桌,他们坐满了另外两桌,我想,这应该是亲爹考虑到我和晓雯是女人的缘故。
女人爱洁,人尽皆知。
吃饭的时候,我还是遵循了食不言、饭不语的古老传统,并没问老乞丐亲爹是如何从一个远征军老兵颓废转身,变成了这里的叫花子王,并且还学会了一身高明巫术。
饭后,亲爹只歇息了半个小时不到,有事又要出去,不知是去干什么,只留下老岳和几个男人在祠堂里。
我和晓雯睡了一上午,这个时候自然不会再睡了,闲得有点无聊,就在祠堂里溜圈子。
祠堂里有点炎热,没有风,也非常寂静。
我们越走越热,渐渐汗流满面,还有些透衣。
右墙边,有座用木头建成的钟鼓楼,高出围墙一半,很像中国大户人家中的凉亭,楼上没有钟,也没有人。
晓雯说,雅雅姐,那上面应该会凉快,我们去待会吧。
于是,我们就顺着阶梯,缓步而上。
这个钟鼓楼四面都是木窗,楼上还有几把椅子,推开窗,午后的风就扑了进来,真的有点像凉亭。
我们站在窗边,吸了几口气,开始往远处看去。
距离祠堂一公里的地方,就有一片丛林,林子边,有几头老牛正在安静地吃草,但没人看守,背上也没有牧童。
丛林里还有一群寻找食物的野鸽子,烈日照耀下,从这片林子飞到另一片林子,很快又飞出丛林,飞上天空,飞过这千百年都不曾改变的老祠堂。
我们乖巧地坐在楼里,任微风轻轻吹拂,看白云悠闲飘过,舒适地享受着这种难得的宁静。
晓雯伸了个懒腰,立即开启了八卦模式,问我,雅雅姐,你说朱老板现在是不是又在骂人?会不会气得要吐血了?
吐不吐血不知道,发疯骂人肯定少不了。
首当其冲的就是柳姐,挨骂还是小的,弄不好,她过几天也就得告别亨利,换一个工作了。
晓雯脸上突然现出一抹忧色,说,万一他们哪天找到我们了,那该怎么办呀?
鉴于上一回逃出去半年,自己还是被抓回来了,这个事还真不好打包票。我只好抚住她的手,小声问她,晓雯,你怕了吗?
晓雯翻过手掌,也握住了我的手,摇头说,雅雅姐,跟你在一起,我就不怕了,被抓回去也不怕,大不了一起坐水牢。
你这是几个意思嘛?天塌下来有高个子顶着么?
我给她说了句玩笑话,接着又安慰她,那个岳哥不是说了吗?亨利的人找不到这里的,和我上一回逃跑可不同。
“是啊,雅雅姐,你上次跑出去那么久,怎么不回国去,还在缅北这里等着他们来抓你?”晓雯问我。
我苦笑,那不是护照丢了吗?怎么回国?而且……
晓雯告诉我,护照丢了,回国也就是罚点钱,不会有什么大事的。
是吧?丢了护照,本来也不是什么大事,可我不是偷渡来的缅甸吗?
这话我没说出来,因为没必要。
我只是问她,你那个才华男朋友三人倒是想立刻就回国去,结果呢?连小命都丢了,你觉得我会比他们三个跑得更快么?
晓雯不说话了,隔了一会,又问,雅雅姐,那我们什么时候能够回国去啊?我想想回去了。
我想,这是她真正想知道的,也是她逃出来的希望。
我告诉她,回国不远,只要边境附近没有魏家的士兵,我们两个就能如愿以偿了。
听我这么一说,小呆萌立刻苦了脸蛋,魏家现在日进斗金,势力如日中天,怎么可能离开边境之地?
我怕她从此心灰意冷,只好又安慰她,三十年河东,三十年河西,以后的事难以预料,谁能保证他魏家永远能够这样?
三十年呐?
晓雯惊呼起来:“我们都成老奶奶了啦。”
好吧好吧,我连忙又把话说回来:“你急什么啊?我也只是打个比方,老话不就是那样说的吗?”
真要在这里留三十年,人家能不急吗?晓雯小声嘟囔,然后又问:“雅雅姐,你亲爹手下有那么多人,明天跟他老人家说声,派人将我们送过边境得了。”
我知道她说的行不通,为了回国,也不能让亲爹的人豁出命啊,这里可都是真刀真枪,打死不论的。
真要是打起来,死伤必然多。
我没答她的话,脑子里想起去年那个老和尚说的话,就反问她,晓雯,我们要是得在这里待上一年,你受得了吗?
“一年还行,我没问题的。”晓雯信以为真,眉头立刻舒展。
“那就收起你刚才那个想法,不要再轻易跟别人说了,知道吗?”我不放心,追着叮嘱她。
“我不说了。”晓雯点了点头:“我知道雅雅姐在这里还有事要做,这一年里,我会一直陪着你的。”
“????”
你个小呆萌,你知道我在这里有什么事要做?
我刚想否认、想反驳,脑海里突然想起一人,丑十八!
丑十八为了掩护自己,被亨利公司抓住卖了,听阿亚交待,他是被卖去木姐那边的一个香蕉园,天天在做苦力。
我得恳求亲爹,让自己去救了他回来。
还有阿刺,那条找不到主人,凭嗅着找到自己的可爱狗子。
还有丁丁漂,那个爱吃饭饭的仿真小婴儿,自己被抓回来的时候,来不及带上,遗留在明哥家里了。
我叹了口气,晓雯,懂我的人,也就是你了,我还真有一件事,是非办好不可的。
晓雯脸上突然又有了几分兴奋,问我,雅雅姐,我就知道你有事要做。在国内的时候,就经常在抖音上刷到你,说你是被闺蜜骗来东南亚卖了的。我们现在逃出来了,要去找她们报仇么?
哦对,差点忘了,还有小红那个后妈。
她既然被卖来了老街,自己也得想办法寻着她,出一下心中这口恶气。只是这个有点难了,自己是个逃出来的女人,哪里敢出去胡乱露面?亲爹都不会放自己出去的。
那个胖老头在这里就好了,他答应过自己的,可现在自己逃出来了,他自然也就不会再帮自己找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