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一整晚,傅寒江都在陪着君君。

盛相思没打扰父女俩,避开回了房。

八点多快九点,房门被敲响。

不用问,也知道是谁。盛相思起身,去开门。

门口,傅寒江长身立在那里,刚哄睡着君君,衬衣稍稍有些皱了。

扬唇扯出抹笑,“我能进去吗?”

“嗯。”盛相思点点头,侧开了身子,“进来吧。”

“好。”

等他进去,盛相思合上了房门,跟在他身后,过去在沙发上坐下。

一左一右,面对着面。

一时间,谁都没有说话。

明明中间只隔着张茶几,却遥远的,像是隔着道银河。

傅寒江悄无声息的,盯着她的脸,细细的看着。

她化妆了,看不出来本身的脸色是什么样。但是,他猜不会太好。

因为,她在家,一向是不爱化妆的。

今天却化了妆,是为了遮住憔悴的脸色吧。

睡不好,饱受折磨,脸色怎么能不憔悴?

就像他,才几天没睡好而已,照着镜子里的自己,都没法入眼了。

“相思。”傅寒江深吸口气,终于,念出了她的名字。

“嗯?”盛相思像是专门在等着,立即应了。

四目相视。

那么一瞬,两人像是有种默契。

她弯了弯唇,“你要说什么?说吧,我……听着呢。”

“嗯。”

傅寒江颔首,颈间喉结艰涩的滚了滚。

一开口,嗓音沙哑,“我……都已经知道了。”

“嗯。”盛相思怔然,点了点头。

他逃避了这些天,今晚,该是了结的时候了。

“那个时候……”

傅寒江眼眶泛红,脸色却泛着青,嗫嚅着道,“那个时候,你该多害怕……”

“……”

盛相思一凛,头皮阵阵发紧,双手在身前紧紧交握。

傅寒江睫毛渐渐湿润,沾成一小缕一小缕。

用力眨了眨眼,“华人,女性,二十出头,带着刚出生不久的女儿,在餐馆里打工,被白人男轻薄……”

每一个字,都像是一把刀子,狠狠扎在他的心上!

他没回来的这几天,这些刀子,反反复复的,已经把他的心脏扎的千疮百孔!

“相思,我……”

傅寒江薄唇微张,因为太过羞愧,他连‘对不起’三个字,都说不出口!

“……”盛相思却已经明白了,纤瘦的脊背挺的笔直。

抬起眼眸,视线游离的看向窗外。

深深吸气,缓缓吐气,回忆起那段噩梦般的往事。

“在餐馆打工的收入,还算不错的……老板人很善良,同意我带着君君。”

眼底泛起水光,却是笑了起来。

“君君好乖好乖的……除了吃,就是睡,睡饱了,给她一个玩具,她就能躺在婴儿车里,自己和自己玩儿,她真的是天使一样的宝宝……”

傅寒江听着,心在滴血。

他想,那是因为母女连心……君君也知道,妈妈一个人带着她,很不容易,才会那么乖的吧。

“那天……”

盛相思笑意敛去,语调渐沉。

“那两个白人,他们欺负我……”

这一段,虞欢喜并没有详细告诉他。

因为,关于事件的详细过程,她也并不了解,她所知道的,只是从新闻上了解的大概。

但是,能造成相思ptSd,当时该多惨烈?

瞬时,傅寒江屏住了呼吸,眸光一瞬不瞬的落在相思身上。

盛相思的声音开始颤抖,尽管她努力克制了,但一开口,那一日的恐惧,如影随形!

“他们把我逼到后巷里,撕扯我的衣服……我用手边能够到的一切东西,砸向他们!可是……”

语气一顿,泪水无声落下。

“君君哭了。”

咬牙切齿起来,“他们不是人!没进化好的,畜生玩意!他们用君君要挟我!可是,可是……”

泪水汹涌,肆虐。

“君君一直哭,哭的太厉害了……他们嫌君君烦,居然用枕头捂住她的脸!”

那么小的孩子,这一举动,无疑是在要她的命!也是在索一个母亲的命!

“哼!”

盛相思冷笑,眼底闪着奇异的光,“他们低估了一个母亲救女儿的心!我就是死,也不会让他们伤害君君分毫!”

她伤了那两个白人,被带到了警局。

之后的事,就是虞欢喜说的那些了……

沙发上,傅寒江面色苍白,行如鬼魅。

她轻描淡写的几句,却勾勒出一幅让他痛不欲生的画面!

他不言不语,定定的看着她。

想起一年多前,她刚回来江城……

那时候,再见他,总觉得,时隔多年,她变得和以前不一样了。

他以为,是独立的生活,让她成长了!

呵!

多可笑的想法?

这可笑的想法后,竟然是藏着这样一个真相!

是炼狱般的生活,扒了她的皮,削了她的骨,斩断了她的筋……

而她,坚韧不屈,硬生生的,捡起了一副破碎的躯壳!缝缝补补!

于是,一年多年前,回到江城的她,已经脱胎换骨,再不是当初离开江城的那个盛相思!

他的妻子,被他‘流放’去了费城。

他的妻子,‘死’在了费城!

傅寒江如鲠在喉,几度尝试着开口,却像是哑了一样,发不出声音来。

“你……”

盛相思停下来,看着他。

心尖一拧,“哭了?”

男人英俊的脸上,已是一片潮湿,眼眶红肿,眸底赤红如血。

“呵呵。”

盛相思低低笑了,同样是哽咽难言。

“不用这样……他们没有讨到便宜的,我啊,把他们砸的头破血流!”

“相思!”

傅寒江蓦地站起来,越过茶几,到了她面前,“还有呢?还有什么,是我不知道的?”

“还有么?”

盛相思微皱了眉,仔细想了想。

还真被她想起来了。

“还有就是,那时候啊,君君刚出生……我没有奶水,又没有钱,买不起奶粉和尿片,怎么办呢?”

深吸口气,“我就去偷……”

泪水唰的,瀑布一样,汹涌直下。

“可是啊,当场就被抓住了……”

她突然正视着傅寒江,缓慢而清晰的道,“我啊,被按在地上,被他们摁着打!我的君君,好乖好乖的……躺在我怀里,一句都没有哭。”

“!”

话音落,傅寒江蓦地闭上眼,眼前阵阵发黑,眩晕感袭来,高大挺拔的身子摇摇欲坠。

再睁眼,嘴里一股血腥味。

声音像是打摆子一般,“还……还有么?求求你,告诉我,都告诉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