鹿凡从病房里走出来，瞬间红了眼圈。
爷爷已经被安排好，住进了消化内科的病房，给爷爷的解释是需要调理上一个周期。
走到安全通道，复关上了门，鹿凡的电话打到了原上。
“三哥，我是凡凡。有件事情我要跟您商量一下，我准备把房子盖起来，越快越好。”
“凡，这咱原上马上就上冻咧，匠人倒是现在都闲着呢，可这时间……，没人动工盖房的。”
三哥鹿三才很实诚的给鹿凡规劝。
“那先挖坑做地基，主体的事情咱开春再说。”
鹿凡还是坚持着，能抢一天算一天。
“凡！咱爷那边是不是有啥情况？我听说你前两天把咱爷接到城里去咧！”
三哥终于觉察到情况意外，急切的问道。
“没事，就还是以前的老胃病。下来就是让咱爷住我这儿调养一段时间，城里有暖气，人不受罪。”
鹿凡搪塞的回答着。
“那凡……，就这两天我下来看看咱爷。我就说自己刚好到城里来办事。”
三哥要求，紧接着紧急补充了理由。
“三哥，那麻烦你了。”
“啥事情么？凡，你今后要再这样说话，三哥家的门你就别进了！”
“那不成！我嫂子擀的长臊子面我还隔段时间就想呢。三哥，这事情，我屋里你暂时先不说呀……”
鹿凡进了门，情绪已经调整回来的差不多了。正打算回病房的路上，又被人从身后叫住了。
“鹿哥……”
陈伽源小跑的追了过来，手上提着东西。
鹿凡停下，挤出笑表达了感谢。
“我过来看看咱爷爷。……要不片子啥的我拿着让我学校导师那边再给看看？”
陈伽源神色沉重起来，尝试着建议。显然，他已经知道了结果，对于原本就是消化内科医生的他，这压根就不是什么难事。
“谢了兄弟，你们马主任亲自给看的结果。而且我爷自己，也是看了一辈子胃病的老中医。”
鹿凡拒绝，感激的拍了拍对方的肩膀。
两人一起进病房，门口时鹿凡特意的看了陈伽源一眼。
“爷，我有个同事来看你了。”
鹿凡提高了嗓音，洪亮的就在门口喊。
“爷爷好，你们躺着，躺着。我是鹿哥的同事和朋友，鹿哥平时对我最照顾。”
陈伽源刚一在病房里露头，就模拟着同样的音量打起了招呼。
爷爷很开心，而且表现的异常健谈。给陈伽源讲的最多的就是自己身体的硬朗和鹿凡的孝顺。
陈伽源陪着老人和鹿凡在病房里待了近二十分钟后准备辞行了，病人需要静养，到了聊天后期说话气息已经平喘了。
“爷爷，那您先休息，我还得准备一下就去上班了。就在隔壁那东西楼上，不管什么事需要人，你们和鹿哥随时电话呀。”
“鹿哥，这几天科里那头我替你招呼着，你就陪着爷爷，……不用操那头的心了！”
陈伽源又给鹿凡建议道。
鹿凡感激的点头。送人到了门口就被陈伽源拦住了。
按理说，从事着这个职业，鹿凡自己也早已算是见惯生死了。可今天，事及己身，而且又是自己几乎唯一、最至亲的爷爷，鹿凡首次真切感受到了自己情感上的羸弱。
鹿凡甚至不能评估，内心的堤坝究竟需要建筑到多高，才不会遭受息息浪涌后的溃塌……
“爷，那咱俩中午吃啥？我给咱去买。但我先提醒呀，您自己也肯定清楚，太辛辣的可不成。”
返回的半路上，鹿凡就开口问了。
视线可以看到病床的一刻，爷爷正在慌张的把医院新开的药盒往小桌上放。
“肯定有食堂呢么，吃点啥都行，凡你自己看，爷就只吃三两口。”
“食堂里饭菜都是水煮的一样，难吃的很。我给咱俩外头买去，早上化验，您还啥都没吃呢。”
鹿凡坚持。
“凡……，那这化验结果都出来没？咱还要住几天？”
爷爷突然顺着鹿凡的前话，换了话题。
“明天还有两项呢。爷，你操这个心干啥？来咧咱就好好收心住着，您也刚好猛好好休息一下。”
“不用动刀子吧？”
“您可再别胡思乱想咧，爷。咱就是住上一段时间院，调养一下。不动……刀子。”
鹿凡回答，低头替爷爷整理、压紧了被子。
“那咱就没必要住这儿么，乱花这钱干啥？”
“爷，你管这些事情干啥嘛！就这儿！咱不回！”
鹿凡的情绪渐渐波动了起来。
“爷没说回原上去。我娃屋里有暖气呢，住着也舒服很。爷的意思是咱回你屋子里去。这样，你也能安心上班，爷也能天天看到咱桐桐娃么。”
爷爷反而更耐心的劝说起鹿凡了。
“那……，这样也行。但最起码咱得把吊瓶打完吧。您答应我配合治疗，好好吃药，咱们争取早点回家。钱的事情您不用管，在这儿你们算家属，有优惠花不了几个钱的。”
鹿凡恢复情绪，也耐心的沟通起来，不管真诚还是瞎说，唯一目的就是让爷爷能安心的住下去。
“这事爷答应你，不过还有最后一个要求呀，其实爷刚才也说过了。答应我，每天你按时的去上班，我娃正是走事业得年龄，不要因为爷……，把我娃耽误了。”
爷爷又强调道。
鹿凡感动但强忍。
“先不说这咧，爷，我饿了，咱吃啥？”
“……三鲜煮馍，哈哈！”
“成！就三鲜煮馍，我去给咱卖！”
鹿凡瞬间神情酣畅，但却愈加的感动了起来。
三鲜煮馍。
儿时的记忆。
小时候的鹿凡瘦的像个麻杆。
爷爷总在自己回村的时候，偷偷领着鹿凡去到镇子上。
那时候爷爷还在渭州的一家中医医院上班，有自己的工资，身体还很健康……
镇子上的小饭馆，几乎每月都能候来一次一老一少爷孙俩的到来。
两个饼，再配一个小碗。
后来三个饼，还是多配一个小碗。
不变的是小碗从来都是摆在爷爷面前，盛上半碗后候到最后老人才吃。
“爷，你也吃么。”
“我娃先吃，爷看我娃吃的香的很么。”
“爷，那你从我碗里尝一口，肉好吃！”
“我娃吃，我娃吃。”
“不行，你得咬一大口！”
“哈哈，行，爷再咬一口。，小心，小心爷的胡子呢，都快沾到我娃碗里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