三四层楼那么高......
冯老汉果真没说笑。
一指分黑山。
如此高深的本领给了赵天傲一种晕乎的错觉,他开始反思起先前对其不敬的话语。
冯老汉留意到少年内心的变化不免开怀一笑。
“还要继续吗?莫怪老汉没提醒你,下一招指不定会打折打断你哪条胳膊。”
没想到的是在如此严峻的形势下赵天傲不但没有丝毫畏缩的意思,反倒兴奋起来,赵天傲拍了拍裤腿上的灰土,嘴角勾勒出一道优美的弧线,迫不及待地说出两字:“再来!”
老汉抓起葫芦,声音不大却是十分清晰道:“好!既如此我也改一改规则,这葫芦此后我绝不离手,不然也算老汉我输。”
远处的赵天傲听的一清二楚,他晃了晃脖子弯曲起双膝,弓起背,双手成爪蓄势待发。
赵天傲拔地而起快如闪电,双拳应接不暇地化作点点星雨。
老汉微眯眼,一双沧桑的眼眸洞悉出招招破绽。
冯老汉单出一手,推、勾、靠,三者之间轻松转换,半空勾勒出残影竟将少年的攻势巧妙化解。
最后的一拳被一掌推开。
后力击退少年。
赵天傲突然下腰屈膝,向上踢出一腿。
冯老汉转起眼珠轻压右手,面对如此突然的招式概不慌乱。
一声闷响,赵天傲吃痛一阵,向上踢出的左腿被无情拍下。
不过没能得意的少年没有丝毫气馁,只见他落地的一瞬间在后方的琅轩笔直朝冯老汉左手中的木葫芦飞来。
一出接着一出令人防不胜防。
然而在见多识广的冯老汉眼中这些招式不过平平无奇。
冯老汉转着手里的葫芦盖换拿起葫芦嘴那端,接着做出个令赵天傲始料未及的动作。
“当!”
冯老汉用着葫芦一把将琅轩抽飞,随后不忘指着赵天傲笑骂道:“哈哈哈哈哈!你小子以为老汉我傻?会下意识的迈步去躲,用手去拦?我告诉你!老汉我能动手的时候就不动脑子,在绝对的实力面前你那点破招就是个笑话!”
被这般挖苦讽刺,赵天傲只是觉得有些许的尴尬。
至于羞臊之类的情感早在小时候就丢掉了。
赵天傲轻轻揉着酸痛的左腿,一时间没了脾气也没了话语。
在地上干坐了好一会儿,赵天傲才缓缓起身,老汉又问道:“想通了?”
少年摇头,“不,我倔,再来。”
......
赵天傲呈大字躺在地上。
“结束了?”
“不,再来。”
......
冯老汉一个劲叹息地望着鼻青脸肿的赵天傲,“兵器也让你用了,差不多行了吧。”
“少废话!接着来!”
......
木兰和盖聂战败,灵力不支地化作黑烟钻回少年体内。
“你小子,倔起来还真像那么回事,这下总该没招了?”
哪知赵天傲运起最后一点灵力从绿珠内取出六种药材,冯老汉还在疑惑少年就混着口中的血将六味苦涩难咽的药材嚼烂吞下肚中。
下肚的那一刻反胃感瞬间涌上,赵天傲死死捂着嘴涨红了脸。
片刻之后,冯老汉脸上的疑惑渐渐被沉重替代。
“够了!一个小小的入门测验而已,这么玩命为的什么?!”
“呵,遇到真正的高手,哪怕实力再悬殊也要全力以赴去战败,这是尊重。”
冯老汉出了神,内心不自觉动摇几分。
“还有!对我说教,就算你是我师父也还不配!”
冯老汉扶额苦笑,“年轻真是好,有血性,什么都不怕,什么都想斗一斗。该死!我被你打动了!”
......
相邻的那座山头以同样的方式倒塌。
冯老汉闪身上前搀扶住赵天傲坠下的身躯。
“冯老汉......你输了......你动了......”
冯老汉满眼的怜爱和感动,“好好好,你赢了你赢了。”
赵天傲嘴角抽动一下,随后两眼一翻昏倒过去。
老汉背起赵天傲丢下手里的木葫芦。
他嘴里不知唱着什么曲调,委婉又有些迟暮的苍凉。
“天下为公,我为母。说尽多少英雄事,叹不尽,怎奈何竹林老山无归处,一方为鱼一方水,三两美酒入我喉......”
一老一小便这么伴着天边的美景一路上山。
半山腰上,冯老汉特意停下脚步,以他的本事背起少年不觉得累,只是这少年压在他的脊梁之上不知为何会感到千万倍的压力。
但听见赵天傲沉重的鼾声,那股无形的压力也就消失不见了。
冯老汉别有深意地望了一眼肩头上的少年,又继续唱起曲:
“来日还需豪杰邀,还我一名一逍遥。他时莫愁前途路,待到客来万古销。”
山边茅屋的石桌上铺上的方巾堆起小山般高的甜糕点,陶楚儿乖乖坐在石桌边不亦乐乎地吧唧嘴吃着。
小山边上还有另外两摞米糕和马蹄糕,她一边分着这些糕点一边动着腮帮子道:“这一半是给小哥哥的,那一半是给老爷爷的......”
分好糕点,剩下的大多数统统归自己。
冯老汉大老远便闻到肉香,流出口水的他终是咽了咽,比起美酒肉食,似乎背上这个刚入门的徒儿显得更为重要一些。
瞧见赵天傲昏迷的陶楚儿赶忙抹抹嘴将口中的糕点吞下。
“老爷爷,你们去哪了?小哥哥怎么伤的这么重?”
冯老汉不出声,只是比了个嘘声的手势然后一步步背着他走回茅草屋。
草屋不大,除去一张简陋的床和几扇山下弄来的木门可谓是家徒四壁。
老汉将赵天傲放在床上,他扭了扭腰感慨道:“真是一把老骨头了,背个人还这么费时费力。”
他翻来找去没找到装水的竹筒,干脆抄起石桌上的酒坛子来到屋外向大水缸里舀去半缸子水。
冯老汉先大饮漱口,吐完酒水后浑身舒坦不少。
他拎起酒坛子回到屋内。
酒坛子随意的放在地上,只听冯老汉对着陶楚儿讲道:“来,小妮子,帮老汉我把他衣服脱了。”
陶楚儿粉嫩的脸蛋霎红。
说起来她也不过芳龄十七,虽说女子及笄即为成年,早于男子弱冠,可归根结底心智尚未成熟,无法像其他长辈般阅历丰富。
再者,陶楚儿这块明珠从小被巫王视作宝贝,除去家中长子陶尹,其余男人多看一眼都是要挖去眼睛的那种,何谈亲密接触?
也难怪陶楚儿对赵天傲能如此喜欢,光是长得一副好皮囊不讲,那类新鲜的冲劲早甩开理智好几条大街,反观南诏饶蛊殿的阿哥,但凡有些姿色且能说会道的无一例外进不来,进来的要么是块只知道做事的木头,要么干脆不说话。
陶楚儿活了十七年,整整十七年里所见怕是只有赵天傲与自己阿那有些许可比拟之处。
冯老汉见陶楚儿未动索性亲自上阵三两下解开他的衣物。
不一会儿赵天傲便光溜着膀子静静躺在榻上。
陶楚儿双手捂脸却透过指间的空隙悄咪咪地偷看起少年健硕的身躯。
少年还没完全长开,身材也还没有练到最佳状态,但她依然能清楚的看到赵天傲的胸膛宽阔有力,两条手臂带着好看的弧度,线条硬朗,清晰可见的腹肌散发出独特的强壮气质。
上半身不少有紫红的淤伤,更有那么几块破了皮渗出鲜血。
冯老汉没有解释什么,只是默默地将赵天傲翻了个身。
可哪曾想到,少年背后的伤更多!
密密麻麻地一片完全看不到好的皮肉!
陶楚儿放下手。
她满脸担忧地看向赵天傲,之后小步来到榻边蹲下,她近距离望着少年疲惫不堪的脸庞感到一阵心酸。
只见陶楚儿托出左掌,灵力催动体内的蛊虫从紫光中钻出。
是一只长着绿色花斑点的线虫。
虫儿摇摆着顺着陶楚儿的指尖爬上赵天傲满身疮痍的身躯。
冯老汉见后非但没有阻止,反倒顺应其一点点钻破少年的肌肤直至完全进入体内。
陶楚儿十指交错相叉,呈一个复杂的手诀,她闭上眼碎碎念着些艰涩难懂的咒语。
话毕,圣女浑身微微发热,她睁开眼骤然看见方才还浑身是伤的赵天傲此刻已经退去大部分伤势,姑娘笑了。
老汉欣然,他重新提起地上的酒坛子走出屋外,“小妮子,看好这小匹夫来,老汉我再出去贪几杯,他时醒了叫过来便是。”
陶楚儿乖乖点头,她趴在床榻边上盯向赵天傲熟睡的脸庞不动,时不时用小指头轻点赵天傲的肌肤,“小哥哥,你好壮啊。”
冯老汉倒拎酒坛子倒完掺酒的水,又默默把袖口中的银针袋压回砍好的木柴之下,完事后用脚踢踢恢复原位。
他扭着老腰从心里感慨:真是长江后浪推前浪!
在赵天傲的身上冯老汉瞧见当年同样的傲劲和不舒服的势头,只是现在的少年可比自己当年厉害多了。
灵、体、器、魂乃至丹药,幻术,能叫得上来的武学大类赵天傲无一不在刚才从测试中尽数展出。
冯老汉对徒弟能有此境界是又喜又忧。
喜就喜在他天资过人,会的多,所以教起来轻松,学得快。若是老汉想,短短一年就可以把他打造成不亚于自己的傲世宗师,届时他的名号加上背景必定响彻整片灵域,而作为他师父的冯亘笙冯老汉必然是教育界的一大传奇。
一想到零榆学府姚舍东等人嘴气歪的样子冯老汉直想大笑。
可笑着笑着冯老汉又笑不出来了。
一喜一忧。
忧就忧在赵天傲虽然什么都会一点但会的不彻底,又盲目自大,搭配上他头铁的个性日后遇到真正的高手必定吃亏。
若是愿意学还好,不愿意学怎么教都没用。
他那点三脚猫的体术功夫便是最好的证明。
“不行”,冯老汉啧啧嘴,“得想个法子让这个不知天高地厚的傻小子愿意跟我学下所有能教的。”
冯老汉嚼着盐花生冥思苦想,最后终于悟出答案。
趁着这份快意,老汉不顾肮脏径自用手抓起一大块切牛肉塞入嘴,带上点点绿星的肉脯鲜美无比,让人拍手叫绝。
可这时,冯老汉留意到居住的茅草屋又恍然发现什么。
他一个不受世人所理会隐居在此地的糟老头对矮小狭窄的住所没有要求倒也罢了,但怎么说也不能让两个小的跟着自己受苦,更何况矮小的茅屋容不下三人居住。
于是他喝尽碗中酒,盘算起主意在嘴边哼着小曲又走下山。
等到这位两鬓灰白的老人再次上山时只见他肩膀扛着数根短木桩,冯老汉轻呵一气将木桩抛到天上又接二连三推出落到坚硬的地面。
巨大的响声吸引屋内的陶楚儿出门察看。
只见冉闵悄无声息出现在地面。
他亮起锋利的钩戟抓起一根将其一点点削去,直至达到合适的长度。
见大家伙正忙碌,陶楚儿闪着大眼睛好奇地小跑到冯老汉身边询问道:“老爷爷你削这些木头做甚么?”
冯老汉又准备下山,“还能干啥?造屋子呗,这么屁点大的地怎么睡得下三个人。”
陶楚儿若有所思,“不过老爷爷,这荒山野岭的,你的这些木头是哪里来?”
冯老汉神秘一笑,“要想弄到材料还不简单?前山后山哪个地方没有?好啦,这事你不必担心,老汉我有的是办法。你只需要照看好屋内的那个小匹夫,够快的话不出戌时就能完工。”
说罢,冯老汉随手别好酒葫芦在腰间放荡地大步朝山下走去。
每回来一趟,冯老汉的肩上总会多出几根来历不明的木桩。到后面木桩足够多时就变成了木板,偶尔会带些干草。
老汉运物,宿灵造房。
持续了两个时辰有余,一间稍大于茅草屋的木屋便粗糙盖好。
与之不同的是木屋内铺上两处干草铺成的床榻,里头空处还用木棒悬挂起一只不知从何而来的铁锅,山下的小镇离此处颇为遥远,冯老汉也没花心思特意去买两床被子,干脆让两人咬咬牙先睡个一晚,再者,冯老汉是真的没钱了。
望着那间极为丑陋却又不得不承认十分令人有安全感的木屋冯老汉由衷一笑。
山间的夜晚寒冷,起码在木屋内可以少受风寒的侵蚀。
冷风吹进山脚的樵夫家中。
喝了两坛子酒的樵夫怎么也想不通哪来的妖风竟能一口气吹走自己一旬的成果。
与之同感的还有后山的老翁。
一阵又是一阵,欺他老无力,公然吹走屋顶的干草。
两人的桌上不约而同地多出枚“财兴币”混着两三枚“如意币”,老翁收好钱币透过屋顶的窟窿望向天叹道:
莫不是这天太过寒冷,连山间的野猴子都受不住风寒问自己买取干草供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