未见其人先闻其声,孙玉传空对着胡言乱语地宋无极破口大骂。
宋无极的脸上略微有些惊讶。
百晓生没理由会突然来这玉树苑,更不可能会恰逢这时打乱计划,难不成......?
宋无极望向西北侧的天空。
只见云朵中冒出几丝青烟交错着,乍一看是条断了爪的青龙。
云朵正下方有着一伙人,或站着或躺着,一个个捂着伤口痛苦的不能言语。
竹筒掉落在地,那放出信号的人终是没能忍住疼痛也随之倒下。
宋无极转过身,看向气势汹汹逼近的孙玉没有一点惧色。
“百晓生,你能来这还真是出乎我的意料。”
孙玉二话不说冲上拽着宋无极的衣领道:“宋无极,我不管你是出于什么样的目的接近我和赵天傲,但你最好清楚,在零榆岛这一块除了离歌楼没人敢动我的人一根毫毛!少痴心妄想!”
宋无极脸色冷淡,他拍了拍孙玉的手。
“别激动,今天的主角不是我。”
说罢,宋无极挣脱开来继而问向赵天傲,“赵天傲,你可知百晓生为何要接近你,只是因为你当年帮过他?”
赵天傲眯着眼反问道:“你究竟想说什么?”
宋无极又转过身走了数步,“让我来讲可没什么意思,还是让下面这人同你说说,不过在这之前嘛......”
宋无极将视线聚焦在了一旁的陈寻生身上。
“老陈,樊音墨买米去了,她一个人肯定搬不动。那姑娘傻,不知道用上手腕的灵器,你去帮帮她。”
陈寻生有些踌躇,可见到赵天傲这样也明白这件事插不上手。
“好,老赵你小心,我去去就回。”
陈寻生收去了断剑。
“再代我去医馆找心柔一趟,这儿说不准要流血了。”
陈寻生离开了玉树苑。
石墙后面突然翻进来一个人,是位瞧着八面威风身材丰满的女人。
这女人扭着腰穿着十分的凉快。
她献着媚眼直勾勾地看向一边的赵天傲咬着下唇却贴在了宋无极的身边。
女人挽着宋无极的脖子挑着他的下巴。
“这会想起叫人家来了?”
宋无极嗅了嗅她勾人魂魄的香气摸着她的手道:“他们想听听一些有意思的事。”
女人笑得韵味十足。
正是这笑让孙玉一时有些毛骨悚然。
女人从后面抱住宋无极不紧不慢道:“赵天傲,我认识你,和无极一样的九五之躯却没无极的志向,你逃离故乡来到这小小的零榆岛是想要个新的开始,可到头来还不是出不了棋局。”
“你爹...哦对了,你不喜欢别人提及你家里人。算了,真没劲,还是说说你吧,百晓生?”
女人像是要把孙玉吞下。
孙玉后背直冒冷汗,“你是什么人?”
女人捂着嘴放荡的笑出两声,“连我都不知,还被别人称作什么都明白的包打听呢。”
孙玉回想起一切,但丝毫没有与这个女人有关的信息。
简直令人捉摸不透。
在零榆岛上混迹多年,孙玉不可能不清楚岛上的百姓。
既如此,也就只有一种可能。
“你不是零榆岛上的人,你来这里做什么?”
“做什么?”
女人笑了笑,以手遮面又放下,原先那张厚唇性感的脸颊这会竟变成了金枝玉叶的富家小姐的俏样。
她站出来,那丰满的身段随脸颊一般作出了变化,就连她身上的衣裳不知何时换成了赤色圆领衣裙。
“奴家只是个不谙世事的小女子,来这零榆岛无非不是想增添些阅历罢了。”
外貌,形态,穿着乃至是音色。
眨眼之间翻天覆地的变了变让孙玉一度怀疑起自己来。
而这女人所使的手段并非是易容之术,那是一种更为高明的手段,被称之为“千面戏法”。
千面戏法分为两种,其一是“外戏”,其二是“内戏”。
“外戏”虽以假乱真但总归是假,变戏法的随着时间的推移会渐渐暴露。
但“内戏”不同,“内戏”一出无人能辨无人能识,变戏法的知晓其与自身的不同而彻底改变,任何细微的举动,即使是藏匿在内心深处最不为人知的癖好。
可做“内戏”必须有一个条件。
要人的脸皮!
杀了那人取而代之,方是最高的易容。
无人能识,无人能破。
这样的邪术今日得此一见,孙玉不后怕是不可能的。
因为这类人才是他这种凡夫俗子最头疼的对象,孙玉识不出认不得,手头里的情报很容易被扰乱,他“百晓生”一称只怕日后是会有些变故。
“跑题了跑题了,我们不是该说说你嘛。”
这千面客勾了勾唇阴森地看向孙玉。
“据我所知,你百晓生忍住不探查有交道之人的底细是不可能的,尤其是身边的心腹。”
“姓赵的公子,你可知百晓生私下里都做了些什么吗?”
赵天傲瞄了一眼孙玉并未话语。
“百晓生之所以接近你很大一部分缘由还不是因为你的后边,你想想看,这么爱财的人怎么到了你这非但恩惠不说有时还特意给你安排肥美的差事?真的只是因为救了他一次?还是说,这一切其实都是他百晓生布下的局?”
“够了!”
孙玉怒喝道。
“怎么了百晓生?说到你痛处了?”
千面客掩笑,满是讥讽的问道。
“赵公子可知百晓生为何是百晓生?好端端一个普通的人凭什么能掌握这么多旁人不能知晓的东西?”
“那是因为他会作戏,比我这个‘千面戏子’还会作戏,装神弄鬼的笼络人心为他卖命呐。没见着什么市面的可怜人就这样不明不白的一辈子成了他手下的傀儡,有渡口的船夫,杂货店的掌柜,甚至是怡红院的姑娘,整个岛上哪里没有他的眼线。”
“你说,这样的人一直待在赵公子周围不是别有用心是什么?”
孙玉有些着急,他连忙道:“赵天傲,我从没有这样想过!我......”
“说完了吗?”
赵天傲打断道,可话锋却是对着千面戏子。
“真也好假也罢,我就问一句——他害过我吗?既然没有我便不该冷眼相对,坦白说我又何尝不是藏着私心。我和孙玉虽然相互利用,却实实在在的有情谊在这当中,说我们,你还不配!”
“记着,他是不是好人我不清楚,我只知道我这类人谈不上什么正义人士,算不得什么恶人。你那套以‘感情’为引离间他人的低俗把戏还是省省比较好,对我,呵,起不了一点作用。”
此话一出,在场所有人都震惊了。
千面戏子有些尴尬,她用疑惑的目光询问起宋无极。
宋无极一时不知该说什么,只在心里暗自想道:好你个赵天傲,话说到这种地步真叫我刮目相看,难怪陆大有对你这么头疼。
“赵天傲,能亲自听到你的答复我很惊讶,很好,你值得当我的对手。”
“走。”
宋无极带着千面戏子就要离去。
“喂,玉树苑是你想来就来想走就走的?”
蓝色灵气一现,琅轩出现在赵天傲手中,少年奔着两人冲去。
千面戏子见后赶忙摸向兜中取出一把银粉吹去,顿时,银粉扑天席来遮住了两人的视线。
赵天傲冲出一棍击退粉尘却不见人影。
算了,量他们下次也不敢再回来。
赵天傲来到碎了一地的木栏边上,他拾着木板对傻站在角落的孙玉道:
“愣着干什么?来帮忙。”
孙玉出了会神这才来到赵天傲侧边跪下。
他怀中抱着残破的木栏,“赵公子,我......”
赵天傲摇摇头示意他不必再继续说下去。
如方才所讲,如果孙玉不是什么好人的话他自然也谈不上什么正派,与其费心闹一场不欢而散比不上充耳不闻。
孙玉深知赵天傲的坦然,回想起那点小算盘不禁愧疚在心。
赵天傲笑了一声,“哭什么呢,大男人娘们唧唧的?”
后悔的热泪浸透衣衫,模糊了百晓生千里能辨的视线,混淆了逖听远闻的双耳。
“行了,把你的眼泪擦擦,要是真觉得对不起我出点零头木栏修葺一番再帮我弄两份肥美的差事。”
孙玉抹了一把鼻涕将另一只手的双指塞进口中吹起了响亮的哨音。
一只暗褐色羽毛的黑鸢扑棱两下翅膀落在鼻头长着黑痣的百晓生肩头。
“阿寅,乖,把东西给木匠鲁送去。”
阿寅叼着孙玉递给他的一根竹签飞回了空中。
孙玉出门会带三根竹签。
一根欠人情。
一根催人情。
还有一根刻着些密密麻麻读不懂的象形文字,想来大有用途,至于是什么用途无人知晓。
那给出去的竹签必然是催人情一签。
孙玉在阿寅飞走之后拜别了赵天傲。
要说木匠鲁的动作也快。
当日未时。
一帮大麻衣衫的汉子扛着红木栏杆走进了玉树苑。
这帮人问好了状况互相帮着手竟把木栏修葺的像新的一般。
有一矮个子的师傅找到赵天傲并交给他一封信笺,说是姓孙的公子帮忙托付。
赵天傲回到南边的厢房合上了门,他打开信笺读起。
原来,孙玉回去后始终觉得良心有愧,在煎熬之下孙玉整理起了已知的所有差事并细绘出来。
上头写着哪些是不可多得的好差事,以及哪些是看似无害实则凶险的阴差。
赵天傲看完信笺明白了大概就将其随意丢在桌上。
殊不知,正是这么一丢险些让玉树苑几人丢了性命。
有这样一怪事,雇主要求出差事的必须是两男一女,之前有不少人组队接取,可结果在面接的时候统统被雇主打发走,遣散他们时还特意给了每个人一些铜币。
这件事很快便在学子们身边传开来,一些人为了这些蝇头小利纷纷前去。
这些人无一例外的被雇主赶跑不过也都拿到了属于自己的那份报酬。
雇主每赶走一批人就在差事的悬赏里加入一小笔钱,如今这差事的酬劳已经够在零榆岛上设立一所茶水铺。
陈寻生这个天真烂漫的小伙子根本想不到这是个陷阱,趁着赵天傲去往公会的一小段时间里,他偶然见到这留在桌上的信笺。
单纯的他忍不住诱惑贸然将其接取,甚至没有留意特殊的字样。
赵天傲知道这个消息后差点跳起来将房顶掀开。
这明摆着是个坑,可陈寻生不但没有避开反而选择拉起自己和樊音墨的手“一、二、三”数过数后毫不犹豫的往这无底的深渊跳下。
事已至此,如果要反悔就必须支付酬劳对半的违约钱。
赵天傲现在还没有这么多闲钱,所以几人只能试着死马当活马医。
“最好别出差错,不然你休想我以后陪你一起出差事!”
赵天傲几乎要吼出来的冲陈寻生讲道。
当然,最无语的还是樊音墨。
典型的人在家中坐,祸从天上来。
但姑娘也不是那么小气的人,生过一会闷气之后还是选择坦然接受下,但她要求最后无论拿到多少酬劳都必须分她三分。
陈寻生疯狂点头。
三人出发之际碰巧遇到林心柔,有了前车之鉴,赵天傲发现能有心柔这个神医在身边算得上是如虎添翼。好在雇主也没明文规定不让第四个人来,就这样,四人休息两日后又一次踏上征途。
这次的地点是上都南方的岛屿上,距离零榆岛并不远,四人很快便遇到了雇主。
雇主身材臃肿,披着大衣套着棉衫将自己捂得严严实实的。
他眯着眼先是仔仔细细从上到下的打量了赵天傲一番,变得欣欣然起来,随后又视察着陈寻生。
至于樊音墨和林心柔他只是匆匆的瞥了两眼并没有理会。
雇主露出一抹奸诈的笑容,但转瞬即逝并没有被几人察觉。
他先是好生招待几人,简单的说明的差事缘由后便带着几人离开此地前往森林。
赵天傲和樊音墨见这位雇主并没有像遣散其他人那样赶走自己,心中难免有些疑虑,因此两人一路上多出了对他的防备。
正走到一半。
这身材臃肿的汉子突然暴起对着空气轰出两拳。
突如其来的飓风吹的众人睁不开眼。
但凭借着战斗的本能,几人迅速找到掩体避开烈风。
风停了。
树木后的四人站出来,只见这位雇主拉黑着脸凝视众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