气派辉煌的府邸凉亭内坐着两名中年男子,石桌上放着几盘桂馥兰香的糕点和一套价值连城的茶具。
其中一位男子看着刚送来的信件,右手捋着黑色的长须。这名男子身材结实,袭一身大红金丝镶边的长袍,腰间围着镶嵌玉石的缎带,漆黑的长发高高束缚在高冠之中,脸上的纹路清晰可见,双目炯炯有神,彰显出他的英气。
另一位穿着绿松石蓝的缎子衣袍,袍内露出银色镂空木槿花的镶边。他鬓长两尺,面如重枣,五官分明,浑身上下散发着儒雅书生的风度,看着十分随和。此时他正端起青花瓷杯双目微闭吹着杯内滚烫的茶水。
前者突然一拍石桌吓得他一激灵,手中的清茶尽数洒出,瓷杯“咣当”一声落地。
后者捂着被烫到的双唇不耐烦的从地上捡起瓷杯骂道:“牛鼻子你干什么!”
前者一个劲的乐着,“嘿!这小子可以啊!书呆子,再这么下去我儿子估计要赶超你儿子了!”
后者愤愤地一把夺过信件仔细端详起信件上的内容,不久,他也顺手捋了捋长须叹道:“唉!真是‘衣行饭食本不会,全靠外人棍棒教’,牛鼻子,你这口中的‘逆子’总算有点出息了!”
牛鼻子抽了一大逼兜在他头上骂道:“什么话,什么话,你说的这什么话?什么叫总算?!我儿子本来就有能耐!”
“哼”,那人不屑地哼道,“那你也舍得赶他走?”
前一秒咄咄逼人的牛鼻子这会竟无言以对。
书呆子单一个鼻孔出气,他抓起盘中的醒狮酥丢进嘴里没心没肺地大口嚼着,“你说你啊,暗地里都舍得去帮,怎么明面上就是开不了口?”
“他不会想见我的。”
牛鼻子以沧桑家翁的口吻说道。
“也对,也对”,书呆子无奈惋惜,“都是你自己造的孽啊。”
牛鼻子苦笑,“罢了罢了,现在没我这逆子也不会饿死,他那点本事咱俩最清楚不过。哎呀,还是女儿好啊,在家中瞧着也叫人开心,说不准那逆子现在正咒骂着我呢。”
嚼着面点的书呆子急忙呷口香茶颇有同感道:“嗯嗯嗯!你那两个丫头真是各有各的,早知道年轻时我再同我家黄脸婆多造几个了,真是羡慕啊。”
说着说着,书呆子嘴角上扬洋溢着难以下压的笑容。
牛鼻子见他这德行也跟笑起来,两人愈笑愈烈,但笑着笑着牛鼻子突然变脸又一拍石桌,“还笑?!你闺女吗?我闺女!还有,我瞅你家那小子的眼神有点不对劲,回头叫他老实点,别老想不该想的!”
书呆子大力放下茶杯气的站起,“什么叫我家小子的眼神不对?!明明是你闺女的问题!我给你讲明了,你啊,老糊涂!连闺女看上我家小子都不知道!”
牛鼻子气得老脸一红“唰”一声抽出腰带。
“嘿!老书虫你找抽是吧!”
书呆子也“唰”一声抽出腰带。
“来啊老匹夫,打了近半辈子了我哪次怕过你!”
......
“啊嚏!”
赵天傲打了个十分响亮的喷嚏。
他抽抽鼻子想道:有人骂我?肯定是樊音墨那个流氓。
不知不觉中,两人已经走到了榕花街上。
这条街道在零榆岛上最为繁华,车水马龙络绎不绝,有打尖住店的客栈,文人雅士的茶楼,悬壶济世的医馆。
身着白纱衣的女子在医馆把着病人的脉象,后头的伙计抓着药掂着斤两包进草纸。
女子长得是那样好看,她的五官精致而立体,眼如秋水,鼻翼微微扬起,唇红齿白,散发着迷人的感觉。
借此机会,赵天傲特意让陈寻生留下,和自己不同,两人战斗时的宿灵都红了眼,可赵天傲却能在关键时候控制住,而他的宿灵可以说是完全不受控制,似乎随时能挣脱束缚,这对于陈寻生来说无疑于一颗定时炸弹。
林心柔是大夫,自然也是他们这类人的大夫,有她亲自操刀诊治想来陈寻生的问题能得到很好的解决。
两人就此暂别,陈寻生去了医馆找到林心柔,赵天傲则只身一人踏上了回玉树苑的路途。
很奇怪,往常幽静的玉树苑今日似乎热闹了不少。
走进苑内只见余娘站在桃树旁对着楼房内一人指指点点数落着什么。
见赵天傲回来余娘就像是见着了救星,她拖着花红的石榴裙大步来到少年面前着急道:“小赵啊小赵你可算回来了!快和余娘说说你是不是又在哪里闯祸了?”
赵天傲自诩从不干那些跋扈嚣张之事,当然,前提是没有人家硬挑事端。
可想来自己这几日一直待在连山村,而先前又为了抓捕萧真以及忙碌于各种差事来回奔波,根本没有一点空闲的时间去闹事。如今余娘这么一问,自己也是十分的困惑不解,少年正欲开口,只见楼房内在大堂坐着的一男子朝两人走近。
“来了来了,你瞧瞧是不是你认识的?”
余娘缩在赵天傲身后心切地问道。
男子的步伐沉重有力,他一步步铿锵地下了台阶背着双手自始至终冷着眼眸。
和赵天傲一样,该男子都常用这种冷酷的眼神看待事物,也许是因此产生的共鸣感,赵天傲下意识觉得此人非同小可。
男子在赵天傲的面前停下了脚步,他用冰冷的双眼上下打量了少年一遍。
“你就是赵天傲?”
赵天傲环抱起双手,同样冷着眼道:“是,你认识我?”
徐徐清风拂过男子狂野不拘的脸庞,他吐字清晰道:“不认识。”
“不认识?”
赵天傲嗤笑一声,“那你来找我干嘛?”
男子目光如电的盯着少年的一举一动,“和我打一架,赢了我就走。”
躲在赵天傲身后的余娘这时跳了出来,“你这孩子,看着仪表不凡的怎么脑子就不好使呢?你说你不认识人家还擅闯我的地盘就算了,现在二话不说要找人家打架,你这......”
余娘话没说完只见那男子狠狠地瞪了她一眼,说到底余娘不过一个妇道人家没见过什么大场面,现遭这一眼吓的把嘴里快要吐出的话又给憋了回去。
赵天傲挡在了余娘身前,眼神犀利道:“喂,我不管你出于什么目的,但在这块地盘你别想惹事,要是能讲就好好讲,讲不了还请你离开。”
男子面带嘲讽大笑:“我当你赵天傲是什么角色竟能降伏法外的逃犯,现看来不过是胆小怕事的小辈撞了个好彩头罢了。”
少年双眼微瞪,他沉住一口气让身后的余娘先撤离此地。
余娘虽怕这来路不明的男子却也放心不下赵天傲一人面对,情急之下余娘最终决定听从少年的意见,她慌忙地离开玉树苑往榕花街的医馆跑去。
赵天傲注视起男子的眼眸反问道:“你从哪知道的消息?”
少年抓捕萧真一事按理来说除了孙玉和陈寻生应该没有一个人知道才对,可问题在于陈寻生本就不是那种什么事都往外说的人,孙玉对自己又是绝对的忠诚,平时有什么差事总让自己先挑,这样的情况之下消息又是怎么泄露的呢?
男子没有正面回答,只是不厌其烦的说道:“和我打一架,赢了再告诉你。”
赵天傲暗地里又嗤笑一声,敢情自己时运不济被一个武痴给缠住了?
“可以,但在这之前总该告诉我你叫什么吧?”
男子声调很冷的说道:“宋无极。”
“宋无极?”赵天傲嘴角露出一抹玩味的笑容交杂着一丝无奈。
这个人少年的确是第一次见到,可他的名气少年却不止是一次的听说过。
荒凉南派宋无极。
这是零榆岛上众多学子为他起的绰号。
宋无极出生巴哈,可这个国家后来因为分裂变成了巴北国和巴南国,原先的巴哈人也成了北派人和南派人,两地战乱不断民不聊生,宋无极就是在这样的环境中长大。
正如他的绰号,荒凉南派,宋无极性子冰冷,薄情寡义,是个十折不扣的冷血动物。
这样的人却是习得一身高超的本领,要说兴致,可能也只有战胜对手时带来的荣誉能让他感到那么一丝的欣慰。
摊上了这样的家伙,赵天傲只觉得无助,这并不是说赵天傲怯战,而是因为自己若是赢了恐怕得一直被宋无极缠着直到他彻底胜利为止,若是输了,这家伙下手没个轻重,没人知道会发生什么样的事情来。
“很抱歉,我承认自己比不过你,你赢了,请回吧。”
说罢赵天傲转身就要离去。
这时,背后的宋无极突然发力挥出一记重拳直击少年后背。
赵天傲预料到了严重的危机感后赶忙架手格挡,宋无极的双手带着暗玄色的灵力携着汹涌之势一次次化拳攻向少年。
赵天傲一现苍蓝,拍开一拳又一拳。
宋无极的攻势凶横无比,少年只守不攻自然吃了大亏。
只见宋无极收起双拳侧身踢出一腿,赵天傲下腰闪躲过后直立起身又遭宋无极一拳打中胸膛。
赵天傲连退数步胸膛火辣辣地疼,他揉着泛痛的胸口再度警告道:“听不明白吗?我现在不想和你打!”
宋无极像是屏蔽了一切声音,他一个箭步冲上前挥出一爪,暗玄气的利爪险些擦到赵天傲玉树临风的脸庞,后者见此人蛮横不讲理便也没了顾虑。
霎时间,暗玄色的灵气和苍蓝色的灵气屡屡相撞。
宋无极向下踢出一腿又后转挥出一拳,招式连贯有劲。
赵天傲抬起右脚挡下第一击,又冲出左拳来,两人拳峰相击互退几步。
宋无极站稳了身又向前扑去。
赵天傲抬起胳膊招架住他的拳头又摁住了他的大臂,战况僵持不下。
宋无极挑着眉冷笑道:“你当真以为我找你只是为了和你一教高下吗?”
少年凝神,不知何意。
宋无极又添一把力压过少年,他凑到赵天傲的耳边神秘说道:“整日干些学府的差事自给自足还蠢的认为有这样的生活足以,难道你天真的认为整个灵域只唯你一人是九五之躯?别傻了,你和孤一样,还有那个叫陆大有的也是,我想你们应该见过了,该干什么你自己心里清楚!”
赵天傲双眼闪过一丝错愕,但很快这抹错愕被略带愠色的烦意替代。
少年大喝一声,苍蓝的灵气瞬间高涨逼开了宋无极。
再看少年的手中不知何时拿出了琅轩,看到对手坚决冷硬的目光宋无极笑道:“这才像话嘛。”
下一秒,一把修长且锋芒毕露的环首刀从暗玄色的烟气中被拔出。
此刀名为“谭空”,在宋无极手上显得杀气凌厉,仅微微转动鸣镝之声便呼啸而来。
一瞬间,两人同时拔地而起奔向对方。
谭空在远远长空划出黑色的光线,琅轩震地将这些光线一一打下。
宋无极反手一刀挥出砍向赵天傲的臂膀,少年提着棍子轻擦刀刃随后翻身一棍。
要说宋无极也经验老道,见这石棍抡下后迈出一小步侧身躲下,又以迅雷不及掩耳之势砍出手里的刀。
莫大的声响惊起四方注意,可人群中却无一人敢上前细究,深怕城门失火殃及池鱼。
可偏偏有一书生见后有着莫大的兴趣。
书生走过人群密布的事发点,这儿躺着位老船夫据说是被这一带早起的渔民所捞上岸,现等人认领。船夫头顶刚用白布盖着,浑身上下被什么东西啃的不成样子,肠子外露在地,一大娘见在这逗留许久的书生离开便悄悄地跟上。
大娘问道:“小郎君,我瞧你在这站了好长时间了,这渡口的老莫你可认识啊?”
书生想了想随即无辜摇头,“不认识,只是好奇前来。”
白脸书生不再理睬身边人,他怀揣着激动的心朝声响的发源地跑去。
书生走后,一年纪轻轻的小船夫哭着鼻子来到此处。
陆大有三两下蹬上屋檐,他眯着眼往玉树苑的方向看去。
只见赵天傲和宋无极打的如漆似胶不可分割,陆大有一把扯下上衣光着膀子,虽是书生,却有着几乎完美的肌肉线条,他的双臂上清晰可见的布满了书法刺青。
陆大有摊出左右手,两臂凝聚起浓厚的银灰气。
他狡黠一笑,望向两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