两位少年年纪相似,交聊又投机,又经过了这样一件大事后没多久便熟络起来。
宴会结束后赵天傲带着江湖名为“张有才”的陈寻生来到厢房,仔细确认没人偷听后轻轻的对他说道:“待会收拾东西,咱俩必须在天黑之前离开,还有,待会我们不坐官船,你跟着我去外面碰碰运气。”
陈寻生不解,他询问起缘由。
赵天傲闭眼揉着眉心对他严肃的说道:“其一,萧真,也就是我们抓到的那个歹人。据我得知此人是名逃犯,他既然已经被通缉为什么要一而再再而三的往一个地方跑,而且打家劫舍到这种地步,这不是太过于张扬了吗?”
“其二,官府既然已经早就知晓他的恶行为何不进行阻止?如果是自身能力的原因怎么不去报给公会?官府管百姓,公会管我们这种有宿灵的危险人物,这么简单的道理他一个县令不知道?”
“最后一点,也是最直观的一点,这块叫沉泥街的地方你也看到了,百姓几乎天天为柴米油盐犯愁而他一个小小的县令光是有那几份上好的普洱不说,刚才宴席如此丰富难得的酒食和舞姬又是从何哪里来的?这么可一点都不像清廉为民的好官呐。”
细细想去赵天傲的猜测不无道理,甚至可以用一针见血来形容。
陈寻生瞪大眼不可置信道:“你是说这群当官的和那个叫萧什么的有瓜葛?!”
赵天傲顿了顿,他瞄了一眼四周再次确认没有监听后才继续说道:“对,而且这些人说不准什么时候会把萧真放出来,若是这样我们做的一切工夫可就白费了。”
陈寻生听后心里暗暗把这群人都咒骂了一遍,原先他还以为这些官差都是为民着想的好官,没想到背地里却如此肮脏,那些搜刮到的民脂未必不混在他们的饭碗中。
陈寻生推开门就要往外面冲,“我和他们拼了!”赵天傲一把将他拽回来。
后者淡淡一笑,啃了一口手中的苹果不慌不忙说道:“动手是很爽不错,但总归解决不了问题。我在洗浴前抓了只鸽子传书去了,但愿它能尽快飞到公会。”
“到时那边自会派人加鞭来此地,剩下的事情放心交给他们就好。我们最好现在就走,时间拖到越久,萧真被放出来的几率越大,我们也就越麻烦,虽然说我并不怕他。”赵天傲开了一扇窗,嘴里叼着苹果,爬到一半往窗户外扬了扬下巴的同时看向陈寻生并示意陈寻生跟上。
陈寻生最终还是听从了赵天傲的意见,跟着他神不知鬼不觉的翻了出去。
两人一路飞檐走壁很轻松的逃出官府,本以为能借助大道一路直达郊外,可没想到官府外边的墙上不知何时已张贴满两人的画像和告示。
“救世郎君”四个大字写在他们头顶变得异常醒目。
两人对视一眼,不约而同的苦笑了一下,现在这件事已经在街坊闹得沸沸扬扬,可谓无人不知无人不晓。也是这样,两人如果很容易暴露自己的位置让官府的人发现,可以说,这次的逃脱将会比想象中的难。
赵天傲回忆着小镇构图最后决定猫着腰从偏僻的巷子里绕出去。
说实话赵天傲还真有些愧疚,毕竟他来此地的初衷并非打抱不平而是为了那赏钱,这四个大字放在他头顶一时间让他觉得有些别扭。
巷子出头的那边依旧挤满了村民,一位身材魁梧,力拔山兮的黄花大闺女,手舞足蹈,兴高采烈地向众人炫耀着:“我昨天啊,可是亲眼看到那两个郎君是如何抓贼的,那叫一个英俊哦!”说完捂着嘴,春心荡漾的笑了好一会。
另一位大娘嗑着瓜子,眉飞色舞地说:“多好的郎君啊,不知道有媳妇没得。”人群中有人调侃,“得了吧宋大娘,你就算再年轻个十年二十年人家也不会看上你的。”
此话一出,人群中传出响亮的笑声。
宋大娘摆摆手,不耐烦地回应道:“去去去,也不撒泡尿照照自己,媳妇讨不到的光棍有什么资格在这里说我,我那是为我闺女谋婚事。”
人群中另一位人高马大身着红色衣裙的女子娇羞地捂着脸,“娘~你又给女儿说笑了。”
众人唏嘘一片。
这一幕幕都被偷偷躲在墙后的两人尽数看见。
两人睹尽各位女儿家的芳容后咽了咽口水,背后直冒冷汗,他们深知,这座小镇已经是到了非走不可的地步。
这时,一只白净的素手在赵天傲身后悄然出现,在拍向赵天傲肩膀之前的一瞬间赵天傲警觉的立刻回头。
那青衣女子被吓了一跳,险些叫出声来,赵天傲急忙用手捂住她的小嘴,将她推到了墙上。
仔细一看才发现此人正是当初被自己吓走的洗衣女。
姑娘被少年突如其来的举动吓得双脸通红,手脚不知何处安放,她有些无措地看向两位少年。
赵天傲长得有些小帅,丹凤眼,高鼻梁,笑起来有两个酒窝,五官很端正,又是风华正茂的年纪,几乎年年犯桃花;陈寻生虽不能用帅来形容,但却长得清秀脱俗,又有一副出淤泥而不染的气质,很是耐看。
两名少年同时这么近距离看向女孩一时间让女孩春风满面,赵天傲见状灵机一动,干脆一不做二不休,他露出了一个阳光的笑容,对那姑娘温柔说道:“姑娘,我们是来自昭辰的一对兄弟,因看不得世间苦难特来救援,现如今危机已除但还有很多地方等着我们前去,不知姑娘是否能带路让我兄弟二人低调出去?”
那洗衣女也是从小待在小镇,天真烂漫,心思无邪,此时的她最受不了这种话,洗衣女目光不离二人如小鸡啄米般点点头允诺下来。
于是两兄弟在她的带领下顺畅无比的到了小镇边际。
临别前,赵天傲不忘又一次地露出微笑细语道:“还望姑娘不要告诉任何人我们不辞而别,倘若我兄弟二人奔波途中能活下来,自然在除夕夜前回来找姑娘报恩,若不能还请姑娘不必挂念。”
“我刘两万,在此谢过姑娘!”话毕,他郑重地行了一礼,用胳膊碰了碰一脸懵的陈寻生,陈寻生这才反应过来行了个礼,“我张有才,也在此谢过姑娘。”
……
“张口就来,欺骗良家妇女!你也太不道德了!”陈寻生对赵天傲显然对干这种缺德事有点不大开心,后者也只是笑了笑。
可陈寻生在说完赵天傲后又不好意思说道:“其实,我做的也不对,我本名不叫张有才,我姓陈,我叫陈寻生。”
赵天傲这次没有怀疑他的话,因为陈寻生说出这句话时眼神里透露出了一股清澈的愚蠢还带有丝许的忏悔,少年微微一笑道:“我姓赵,叫赵天傲。”
两人相视而笑,男人之间不需要过多的解释,往往一个眼神,一句话彼此就能够心领神会。
出了小镇,赵天傲一路领着陈寻生跨过山区,来到原先的村落旁。
他带陈寻生来此地一方面是为了逃避县令的追捕,另一方面是想和此地的一位老妪道个别,打声招呼,毕竟此人也算有恩于他。
两人到了院落,闻其声,不知是谁在哭泣,同时还能隐隐约约听出一男子嘟囔着什么话。
赵天傲与陈寻生叩门而入,发现一小孩依偎在老人怀里,老人正抱着他大哭。
那男子头戴着斗笠身穿蓑衣,一脸的无奈与怜悯。
赵天傲见状询问起缘由,老人答道:“这位是当地的船夫,先前正是我让他送我孙儿去看的郎中,可没想到郎中说银两不够不让瞧,我苦命的孙儿哦。”
奈何萧真还没有正式落网,自己暂时没有多的钱财,见老人哭的如此之伤心,实在是爱莫能助。
这时,陈寻生往前站了一步,他问:“奶奶,可否让我瞧瞧看?”
老人先前是叫天天不应,叫地地不灵,好不容易有希望自然是要牢牢抓住。
她将孙儿托付给了陈寻生,陈寻生蹲下身,变得十分严肃,他按着小孩的脑袋看了看,又给小孩把了一会脉搏。
老人伸出颤抖的手,带着哭腔询问道:“我孙儿可还有救吗?”
“还好,只是单纯的受到刺激太大,内里调息乱了而已”,陈寻生拍了拍老人干枯瘦裂的手说:“没问题的奶奶,交给我吧。”
说完,陈寻生右手做了个剑指,意念一动,缕缕罡气慢慢汇聚在指尖环绕着。他又伸出左手往小孩身前与身后的穴位点了几下,控制住了体内的气息乱窜,随后将剑指直点向小孩印堂。罡气流进小孩身体里,开始疏通经络。
约莫过了半刻钟时间,陈寻生缓缓收起剑指,随后对着小孩的头顶一掌拍下。
这一掌是为了帮他将身体内的罡气尽数排除,在不会运作罡气时倘若体内出现罡气不但对自己无益,反而有可能打乱内息。
紧接着,陈寻生又点开了小孩的几处穴窍。
一小会后。
小孩迷迷糊糊的张开双眼,轻声地喊了句“奶奶”,老人家立刻抱紧他失声痛哭。
她擦掉眼角的泪花,对两人拜了拜,说道:“谢谢两位活菩萨保佑我老人家”,赵天傲与陈寻生见此立刻扶起老人,都说举手之劳而已,不必挂齿。
临走前,赵天傲告诉老人小镇已经没事了,过个两三天便可搬回,到时候生活也不会像现在这般困苦,也没有人来收费用,老人听罢又一次感谢两人带给她这个消息。
赵天傲和船夫商量了一会后,船夫终于同意带两人去往上都的零榆岛。
一路上,两兄弟又聊了许多。
赵天傲猜出陈寻生是星辰派弟子的身份而且罡气应该达到了四境,陈寻生也得知赵天傲是昭辰人,现在还在零榆学府修学,但对于家庭两人或多或少都有些避讳。
船夫慢悠悠的划着船,在第二天早上到了渡口。
赵天傲跳下船,伸了个懒腰。
终于回来了!
饥肠辘辘的两人此刻只想饱餐一顿,赵天傲便带陈寻生去了“人间烟火”,两人共点了两张葱油饼,两碗豆浆,两碗馄饨和一屉小笼包。
陈寻生吃后不禁流下热泪,遗憾叹道若是能早些知道这家店铺就好了。
吃过饭后,赵天傲按照约定一路送他去往学府。
路上真是让这位山上的孩子开了眼,他看到了许许多多以前从未见过的小玩意。
医馆门口,一位长发及腰,亭亭玉立的女子刚看完病人。
那女子外披白色纱衣,一双冰清玉洁,滑若凝脂的玉手托着下巴。她的一双桃花眼明眸温柔,赵天傲在看向她时,那女子也注意到了赵天傲,她咧开嘴灿烂地笑了笑,这一笑笑的楚楚可人,闭月羞花。
女子向他招手。
赵天傲用大拇指指了指侧边,女子仿佛明白了什么,她点了点头后招待起下一位病人。
陈寻生突然地用胳膊肘不断的碰着赵天傲,嘴里念叨着:“赵兄,快看那姑娘,好生漂亮!”
赵天傲顺他的方向看去,是在另一边的人群中,可惜自己没见着,陈寻生只感失望。
“你能描述一下吗?”赵天傲问道。
“她穿的衣服特别好看。”
“?”
“红色加白色。”
“啊?”
——
县令有意无意的翻着书案上的竹卷,下面坐着的县丞、县尉以及参军一言不发。
周围安静的像是被世界遗忘了。
终于,县令一把合上竹卷,拉黑着脸朝下面的几人问道:“本月做了几起了?”
县丞这才谄媚的说道:“本月已经五起了。”
没想到县令听后那张脸变得更臭了,“所以该怎么去解释,那家伙在这帮刁民眼中可是要拔去的铁刺!”
县丞唯唯诺诺的不敢多说。
参军开口道:“大人何不将他斩首示众以稳固自己在百姓心中的形象呢?”
县令冷呵呵笑道:“斩首?也亏你想得出!不想发财了?!没了这家伙谁让我们发财!”
参军将脖子缩了回去。
这绿衣县令看向一旁不说话的县尉问道:“仁弟,你怎么看呢?”
县尉思索了一会道:“事到如今已是覆水难收,只能……”
那扇木门突然被一人一脚踢开,几人错愕望去,是个身材高挺的女人,她的手里拿着皮鞭,后面站着一排人。
县令怒骂道:“私自擅闯官府,简直胆大包天!来啊,把她给我拿下!”
女人将另一只手中破了几乎一半的斗笠扔到几人面前,她轻蔑一笑道:“是凭这个废物,还是你们脚底下的那帮渣渣?”
县令攥紧了拳头,“你想干什么?”
女人亮出一枚抽象刻着日月的银牌道:“公会查案,县令大人,还请乖乖配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