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直以来,无论我做什么事,那老东西一直看不到,只看得到远在另一处家门里别人儿子的出彩。”
“书我背了,他说我不如时峥学的快;灵根我测了,他说我资质不如时峥的优秀;剑我也练了,哪怕是同族之中无人能及,他也还是说我不如时峥剑术高绝。”
“好像天底下所有光风雯月的事物都应该是时峥的,世间一切都必须要围着他转。”这是令狐司过去在被时峥的光芒笼罩之下,郁郁得出的结论。
就好像话本子里注定要仰望主人公一辈子的配角,
从名字出现在书页上的那一刻,他令狐司就注定了居人之下的结局。
令狐司不服,
令狐司不认,
他在父母的期望严苛下努力这么些年,规束自己,勉励自己,活得不像自己,到头来却换的对方一句“你还是看看时家那个长子,事事都比你强几分。”
好啊,
原来令狐司这么多年的努力,这么多年早起贪黑逼自己在院里努力修行基本不露面于外的结果竟然是不得父亲青眼,
“那老东西不是就喜欢别人家的儿子吗?那就让他早些投胎,下辈子生个喜欢的吧,我不伺候他了。”
令狐司双唇咧出一个诡异的弧度,是在笑,可笑的并不是那么开心。
他转头迎上玄天宗一众恨不得生吃活剐了自己的视线,直白道:“你们说他哪里招惹我?”
“我告诉你们,时峥他活着,就已经是招惹我了!”
令狐司眼底一片阴骘,那神情仿佛与时峥不共戴天一般,他道:“我也不知道为什么这么恨他,我也不知道为什么一定要活在他人之下。”
“就好像天注定一般,”他冷笑道:“天注定,我必要跟他较量一辈子。”
“他必死不可!”
“他儿子也不能苟活!”
“再能耐的人,到头来也不过如此哈哈哈哈......”
眼前的令狐司笑的张狂,神情也疯癫至极,他手背挡眼,在一众人前大笑不止,就好像说了一个极其滑稽的笑话似的。
这笑声在凹陷的石坑里来回飘荡,久久不散,听得人头皮发麻,不寒而栗。
沈长空即便是再愤怒,此刻看着令狐司不似正常人的模样也难以评价眼前这个从来不显山露水的阴郁人,因此缓缓闭上了嘴。
染白全程冷静听完令狐司的话,眉头从一开始的微蹙到逐渐拧到最紧,随后又忽的一松,神情回归一种看破一切的平淡。
他摇头叹息道:“无药可救。”
这是一个名誉不输当年时峥的仁善丹修所给出的最终评价,
连染白都为之脱口无救的人,无论是有病没病,那大概是真的没救了,
眼前心性早已被嫉妒不甘扭曲了心性的人如同病入膏肓,再难救了。
和煦眉目凝重,眼中所有阴沉最后消化成了一片唏嘘,可怜道:“世事无常......”
“世事无常啊。”趴在禁制边上的萧玉书站在高处祭台内目睹耳闻了令狐司疯言疯语的整个过程,
或许是作为一个书外人士,萧玉书似乎对令狐司这种书中配角清醒过来想反抗命运的举动颇有感触,
但他更多的感触还是在两人极其相似的过往之中,
同样是不得父亲赞赏,同样是被逼着学习各种东西、往上争取名誉,
结果到最后仍旧是不得所望,备受冷落。
可万幸的是,萧玉书那时遇到了异界而来的时望轩,
而令狐司始终都是一个人,
萧玉书从令狐司疯魔的模样好似看到了自己差一点就成为的影子,
好险,
好险,
幸好他遇见了拉了自己一把的人,不然恐怕自己也会变成令狐司如今的样子。
萧玉书既庆幸也后怕,后怕的伸手拍了拍时望轩的屁股,并安慰自己道:“没事,没事,不怕,不怕。”
这突如其来的两下给时望轩拍的,顿时身体一僵,神情诡异中透着点宛若被耍了流氓一般的羞赧,因此他快速反手攥住了萧玉书作乱的手。
“你倒是一点也不害怕,这可是死阵。”他低声道。
“要是想不到办法,你跟我可就真得一起去黄泉。”时望轩故意把话说的严重些,似乎想吓唬吓唬萧玉书,让其别这么嘚瑟。
结果萧玉书“呵呵”两声,侧挪两步,转身顶着一脸意味深长的笑容朝时望轩面前靠近,越来越近。
近到时望轩不由自主的后退,边退边不明所以道:“干什么?”
而萧玉书没说话,仍旧是眉梢带着轻笑,朝时望轩步步逼近,那架势,活像要干点什么坏事似的。
这下可就好玩了,时望轩被他这么一搞,竟有点不明缘由的紧张,因此愣是不敢让对方靠近。
于是乎,
萧玉书往前走,时望轩往后退,
可用来献祭五家血脉的祭台本就这么大点,容不得两人走多少步,所以时望轩没退多少步后背就贴上了阵法结界,再也退不得了。
察觉到这一点的时望轩整个人沉默了一秒,然后看着面前还在靠近的人,他大脑飞速运转了数下也没推断出萧玉书的意图。
毕竟从前时望轩在萧玉书这人身上从来就没精准预判过什么,所以此刻也一样。
时望轩实在想不出这种时候萧玉书还要整点什么,之后伸出一手挡在胸前,用一根手指头抵住了萧玉书还在凑近的胸膛,然后奇怪道:“你又想干什么?”
萧玉书面上揣着一如既往不正经的笑,双眸一点一点闪着不明光亮,以一种极其耐人寻味的语气伸手握住时望轩孤军奋战的手指然后上身前倾,将双方的距离拉到极其危险的近距离之后,
他看着时望轩眼里那一抹紧张和沉思,忽然出声道:“现在这里就剩下我们两个人了。”
“孤男寡男,共处一处,这里阴暗无光,外面谁都看不见也听不见,最适合做点别的事了。”
要说萧玉书举动只是让时望轩觉得有点古怪紧张,那么现在他的话是绝对跟电似的,激了他全身,
惊得时望轩登时双眼睁大,怔然道:“做、做什么事?”
萧玉书不假思索道:“当然是避人耳目、见不得人的事了。”
时望轩:“......”
这真是一句让人绞尽脑汁也没法儿往正经地方想的话。
此话从萧玉书嘴里出来的时候,
时望轩发誓他已经尽力不去想那些有的没得,
他试图掰正自己,
想萧玉书一个正儿八经的人、清风朗月的,肯定不会在这种时候说那些乱七八糟的,
可又转念一想,
萧玉书本来就不是什么正经人,以前的那个高冷模样都是装的,指不定在听别人夸自己淡然出尘时在心里笑的又多打滚,
这家伙戴上面具后骚话就脱口而出,那些骚里骚气的举动更是一连串,鬼知道他的话能不能搬上雅正的桌面上来。
所以慎重思考之下,时望轩还是难以置信的接受了对方就是在说风流话的事实,表达的意思就是......
但是,
眼下这个情况,
似乎不太合适,
万一外面的人能看见怎么办?
因此时望轩抿唇良久,垂眸看着自己放在胸前被萧玉书紧紧攥住的手指,纠结了半晌还是低声道:“现在不行,你......你还是......”
“先出去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