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能令仙子朝思暮想的人，想必有过人之处。”
开口就这么绿茶？
祝雷仙子阅美无数，早已免疫大半。
“他钓鱼，其他一窍不通，卖点东西都被骗得家底空空。”
这人听起来好无聊。
街边就是江，白日也有渔夫，他们不都是晒得皮肤黝黑，不修边幅，满身鱼腥味吗？
仙子的审美怎么突变了？
“我却是不会钓鱼，如果有幸得见，必要讨教一番。”
“哼，有水的地方就有他，像个水鬼，拎着他的破鱼竿，泡浮囊了都不出来。”
祝雷仙子满口抱怨，眼神却稍显忧愁落寞。
撩拨完，转身就走了。
徒留自己纠结得一团乱麻。
曹灵越听越琢磨不清，不愧是仙君，行事风格别具一格，独树一帜。
渔夫模样，喜欢泡在水里，水鬼？
啊……
这种人真的值得动心？
当个屁放了呗！
仙子这条件，想要什么样的找不到！
……
秘境某处，被不停念叨的某人，忍无可忍！
直接下水将鱼叉了上来！
鱼饵不吃非要吃弱小的剑意，上钩还总是切线，这还是钓鱼吗？分明是在钓剑！
褚剑鱼，外面绝对没有的上古货色。
生活在剑池剑冢里，靠吞噬剑意成长。
腹白背红，通体银亮，如剑锋般闪着金属光泽。鱼鳍锋锐，头部扁平有一剑型骨骼，自得天成。
这才是咸鱼剑的原身啊！
自带剑和剑意，天然去雕饰。
它们能在这里生存，底下绝对有一把不错的剑。
下去看看。
湖内漆黑一片，稀疏的十几条褚剑鱼缓缓游曳，啃食逸散出来的剑意。
此剑意平和柔静，渐缓如波。
绝非卫程的剑。
囚祭于此，竟然这么多年还有剑意散发出来，剑主人实力不容小觑。
幽暗的水底，隐约可见锁链的光泽，粗壮如臂，死死扣在地底岩石之中。
延伸向下，一头乌发在水中，水草般摇曳。
一丝剑光，灿烂如星辰。
咦？剑灵根？
不是南霜，而是上好几代的剑灵根……
五十岁不到的少年，步入修道正途，不过刚刚触及元丹境界。
单水属性剑灵根。
被拿来养鱼……
盘腿坐于水中，铁锁缠身，肉身已经被鱼儿撕咬殆尽，白骨森森，剑意凛然。
要是鱼儿长到五六阶，或许就能啃开这身剑骨了。
卫程收集浑身剑骨，达到人剑合一之境，这又算什么？备用品？
“眉心一剑，神魂碎裂。下手快狠准，剑意纯粹，来自羽嘉剑。”
“成仙后还杀剑灵根做什么？怕人家挑战他？”
“是炼分身，作为在人间行走的代理人。失败了……看这里，有两柄剑心。”
剑灵根就是剑心，一节骨头长在身上，砍了化为凡人，不砍又难以入主。
纠缠至今，还是没有得手。
“先带上去，好好安葬吧。”用鱼骨剑斩断锁链，沉重老旧的锁链早已不堪岁月侵蚀，加上剑意冲击，早已断开两根。
水底翻起沙土，浑浊不清。
沈鹤云用渔网将尸骨兜住，拉往岸上。
褚剑鱼们可全靠这具尸体吃饭呢！沈鹤云一手釜底抽薪，它们直接急眼了，挥舞着长剑一般的头骨，甩尾袭来！
好啊！
正愁它们不上钩呢。
四周尽是柔波，几缕水丝不合群地逆流而上，直剑曲钩，猝然对剑，褚剑鱼的鱼头剑骨被生生斩断！
三四阶的小鱼儿，剑意不过剑域大成。
拼死之下，挥着断骨急刺而来。
鱼嘴内长满细密的尖牙，咬住肌肤，微疼发痒，略有剑意流窜入体。
“你拿自己当鱼饵呢？”
南霜见他带着一身鱼儿上岸，忍不住笑道。
“我现在就是个灌汤包，小皮一咬，里面的汤就得流出来。还当鱼饵呢，别露馅就不错了。”
摘下咬着皮肤，死不松口的鱼儿。
伤口发红，倒是没破。
要是割出道口子，里面浆糊般的血肉混着碎骨头哗哗往出淌，他可该怎么捡啊。
“拿心魔，啪这么一粘，大不了塞颗灵石。而且你是钓鱼的，拿鱼线随手缝上不就行了。”
“谢谢你的馊主意，快帮我拉渔网，底下还有鱼咬着不放。”
南霜晃晃悠悠地过去单手一提。
好家伙。
连网带鱼全甩上岸了。
“如此剑意，这具尸骨是……”
“剑灵根。”
“叫我干嘛？”
沈鹤云正满地捡鱼，单独弄了个小池子，把珠簪剑扔到池子里，给它们当伙食。
祭剑的过程也差不多。
扔到火池里，消磨其中的剑意，等待重新化为无主之剑。
好在大多数鱼儿的剑骨都没事。
它们没了剑骨，可会郁郁寡欢，往同伴的脑袋上撞，借此自杀。
“啊？我没叫你，那具尸体是剑灵根。”
“……宗内记录有他，叫宋逸，水属性剑灵根，被寄予厚望。”南霜靠着剑心认了出来，剑灵根的属性，是轮回的，金木水火土雷冰，正是上五代的剑灵根。
除了冰属性那位，其余皆是早死。
突然失踪，被其他宗门暗杀，被散修劫掠，还有出生在人宠城市，立刻被妖兽处死的。
冰属性剑灵根，是白宇仙君的前身……
他不喜欢练剑。
为了摆脱宗门，假装被某位师祖所杀，暗自夺舍了……一条鱼。
那个师祖拼命隐藏此事，拿了白宇的剑心炼器铸剑，一日千里。
不仅改换命灯，还制造了一起妖兽暴动，栽赃嫁祸。
直到白宇升仙，不得不来斩因果，这才暴露。
“要带回去安葬吗？这身剑骨，保不定会被有心人盯上。”
清剑宗那群练剑的疯子。
加上剑仙空缺……
再来一次抽骨换血，达成人剑合一境界，听着还蛮值得的。
“掰下来不就行了。”
南霜揪着嫁仙骨轻轻一掰，流淌着剑意的骨骼瞬间枯黄破碎，化为齑粉。
两枚强劲的剑心入手，被南霜生生介入其中，隔绝双方。
这么多年，终于安静下来。
“剑仙的你要吗？我捏碎了啊。”
“捏，我可不想再死。”
拇指大小的剑心在南霜手里，如同豆腐般，瞬间揉搓得只剩渣滓。
“这个我拿回清剑宗，还债。”
“要赎身？还差多少，我借你点儿。”
“不用，我再捡两条鱼就够了。”
其他鱼或许不值钱，剑鱼可是珍惜玩意，养在清剑宗的剑池里，说不定有一天能化龙，成为护宗大妖。
收拾好东西。
换地方继续钓鱼。
秘境外，清剑宗大本营。
宗主和几位长老，神情凝重地从灵船上下来。负手而立，收敛宋淳的尸体，轻声叹气。
从未听说过宋淳与人交恶。
观其尸体上残留的剑意，有年长的长老，脸色微微一变，不敢声张，只说等太上老祖回来处置。
至于福天宗……
私仇无关宗门，暂且随他去吧。
“今年收的？可有好苗子，给我留一个。”
长老们聚在一处窃窃私语。
灵船上下来一堆萝卜头子，全都是五六岁，懵懂无知，天真可爱。
“一般般，只有两个特殊灵根。”
“说说看。”
“那个，紫蓝异瞳的，雷冰双灵根，吃点丹药说不定能合成冰雷灵根，威力大增。
另外那个，黄衣服的小女孩，翠微灵根，鸡肋灵植师，如今将灵草觉醒为灵植的概率，不足万分之一。”
闻言大家皆是摇头，不好，都不好……
往日一届出二十多个特殊灵根的盛况，已经成为过去了。
崔秉眨着那双瑰丽的大眼睛，混在六岁的孩童之中，随波逐流的人群，如潮水般退去，徒留他一人在原地。
为何入道，为何修仙。
不过是大势所趋。
熙熙攘攘，又有谁真能问得道法，得证仙位？
“殿下？我们该去排队了。”
少年小心翼翼地张望着满目仙家，不敢行错半步，手脚踌躇地去拉崔秉。
他们如今不在凡人地界。
天色晦暗，风云诡谲，巨大的秘境裂隙不停扩大，将天空染成秘境里，澄澈无云的模样。
一边是黄昏，一边是正午。
泛青浓绿的空中，悬挂着一面剔透的湖镜。
撕裂和吞噬，裂隙边缘嘎吱作响，仿佛这片天地随时将要崩溃。
作为凡人，如同仰望星空般遥远虚幻。
“别再叫我殿下了，在这里，你我都只是普通的弟子。”
崔秉在看那具尸体，狰狞不堪，眼睛里还满是怨恨和不甘。
暗暗告诫自己，万万不能被道途所惑。
小时候，他天生双瞳异色，见过的道师都说，他必有雷灵根，前途无量。
什么皇位，学习，结党营私，兵权，争宠。
再与他无关。
大家都心知肚明，他不是区区皇家能留住的孩子，有些人天生属于仙家。
母后大喜过望，吃喝玩乐，什么都满足他。只求入道后得一颗仙丹，延年益寿，永葆青春。
父皇却……
夜深频频叫崔秉过去，促膝长谈。
“小心点，别相信任何人。师兄弟，师尊师祖，甚至跟你一起被选上的兄弟姐妹，世族子弟。
一入大道，孑然一身。”
崔秉深以为然。
在其他兄弟争权夺位，暗自较劲时，他抓紧时间搜罗到了宗门大致情况。
包括新秀，实力，大事件。
同时摸清了几条大道。
剑修最多，最不起眼，是最好做的表面文章。
丹修没有宗门的话，丹方材料丹炉都很难起手，开销很大，偷偷练还是散修练都不太可能。
符修，阵修都是一次性耗材，没有天赋就是等死。
其他的要不就是条件多，门槛高，要不就是太耗钱耗时间。
万事开头难。
崔秉试着另辟蹊径，剑走偏锋。可惜一直碰壁，找不到方向。
只能说走前辈走过的路，是有道理的。
有一条路……
已经走到尽头的通路，虫修。
一只伪装成红豆模样的豆衣虫，藏在崔秉的发丝之中，芝麻大小的眼睛好奇地望向裂隙。
咕叽作响的口器，似有所感，扯了扯崔秉的头发。
这只从皇陵里拐来的祖传虫子，终于有反应了。
会是什么呢？
崔秉掩下微动的神色，像往常一样与安远交流。
他还在絮絮叨叨宗门的注意事项，小心谨慎地观察四周，率先拉着另一位特殊灵根组队。
那位女孩名叫赵燕燕，天生异象，一诞生就被下层家族盯上，抢来养着。
几乎在宗门土生土长。
有师尊，有宝贝，还比所有同期都早引气入体，带上她能在一堆萝卜头里横着走。
“咱们有带队长老保护，只能在悟剑场活动，秘境还未完全探开，危机四伏，千万不要乱跑！”
安远也不知道说给谁听，他似乎紧张过头了。
也难怪。
六岁多的孩子，引气入体都不会，一进宗门就往秘境送。
“你是雷冰双灵根？”
“我叫崔秉，赵师姐。”
修士之间的称呼，只按修为来分。
虽然身为同期，赵燕燕的修为比他们都高，那便是师姐。
修为差不多，再开始讲资历。
“不管你叫什么，都是小师弟。这一届我就是大师姐，你们都得听我的，知道了吗？”
别的没学到，弱肉强食这套倒是有模有样。
“都听师姐吩咐。”
这玩意谁说的都不算，得看宗门大比。
五百岁内，元婴以下的宗门弟子层层筛选出来三位宗门种子，为首的才是大师兄或者大师姐。
如今在位的，是单土灵根郑明瑞。
他没什么本事，防御高，剑意稳重敦厚，难以破除。脚踏实地，一步一个脚印走到了剑林二段。
金丹期就踏入剑林，天赋在清剑宗来说，也就那样。
“算你识相，我才是正经的特殊灵根，你就算现在开始吃丹药，也只有千分之一的概率融合灵根！劝你不要痴心妄想！”
娇蛮的姑娘双手叉腰，天真可爱，一看就是众星拱月，宠溺着长大的。
“好。”
崔秉避其锋芒，心头一松，不将她放在眼里。
内门长老也没有看上她，这一届基本被放弃了，真有稀世的天才，应该早早便被挑走了。
下放来秘境这么久，没听说有人被选走。
大家都在等分配。
哼……
真不知道她还能嚣张多久。
这队一排就是两个月，小孩玩性大待不住，有闹腾的直接被幻术控制，不吵不闹，跟傀儡一样听话。
灌一颗辟谷丹下肚，再也不用操心照顾。
除了排队，身边的师兄师姐们，一些忙着日日勤恳练剑，一些各自传音交流心得，大多数都在闭目修炼。
心再浮躁也没有用。
崔秉掏出引气入体的手札，尝试修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