江离听得难受。
被断定不会有孩子的楚母,突然意外怀了一对双胞胎,她的喜悦可想而知。
得而复失,远比从未得到,来得更痛苦。
江离想了想问道:“有没有可能抱错,或者......”
楚老爷子眼角泛着水光,“当时产房里只有你妈一个孕妇,那个孩子还是爷爷亲手送走的。”
江离想到别墅内的事情,话到嘴边,最终是欲言又止。
那些只是她的猜测,现下说出来只会给老爷子平添烦恼。
江离给老爷子续了一杯茶,转移话题,“爷爷,五哥一直都想着去部队,怎么会突然就退役了呢?”
楚老爷子按按太阳穴,茫然地抬起头,“你刚刚说什么?”
江离:“......”
爷孙俩惯用的伎俩,不想回答的时候就装没听到。
江离长睫眨了眨,走到他身后一边给他捏背,一边凑近他耳朵,一字一顿地道:“爷爷,我最近接了个单子,可能不方便回公寓住。”
楚老爷子:“......”
就是老年痴呆也不能再装听不到。
楚老爷子心里门清,“那混小子又惹你生气了?”
江离动作一顿,“没有,确实是有正事。”
一来道上发布高额悬赏,她确实担心蓝浠的安危,二来她现在不知该如何跟楚寒相处。
有太多的谜团无从解答,她需要冷静一下,先查明白有些事情。
楚老爷子目光慈和,“你自己注意安全,有不对劲的地方,随时给家里打电话。”
江离:“嗯。”
不多久。
江离便离开了老宅。
她前脚刚离开,楚寒后脚便回到了老宅,扑空后脸黑得如同古墨。
楚老爷子泡茶的空隙,抬头看了眼楚寒,颇有种明知故问的意味,“脸色这么差,不舒服?”
楚寒没搭理楚老爷子,冷着一张脸转身就走。
楚老爷子鼻子哼了哼,幽幽出声,“我同意阿离搬出公寓住,你也收拾铺盖滚出去,省得杵在人家里碍眼。”
楚寒脚步一滞,僵僵地停在原地,一颗心坠入深不见底的深渊。
楚老爷子继续道:“三天两头作妖,以后你们的事,老子不管了,能不能把人哄回来,凭你自己的本事。”
楚寒脸色要多难看有多难看,“您也不怕楚家无后?”
楚老爷子横眉冷竖,“没关系,老子就是难受,也没几年熬了,你的日子还长。”
楚寒:“......”
在他出门前,老爷子蓦然又开口,“放风筝,掌握好线,才能控制风筝,断了线的风筝,固然一去不复返,但是有时候,线拉得太紧,反而会断。”
听见老爷子的话,楚寒眸光变了几变,眼神复杂地看了老爷子一眼,再次朝外走去。
管家不解地问:“先生,您怎么会同意少奶奶跟少爷分开住,万一......”
楚老爷子晃了晃清透的茶汤,“这些年那小子瞎胡闹,阿离心里清楚,看破不说破,纵容他闹,日复一日,时间久了耐性也就蹉跎得所剩无几。”
“他们不可能自欺欺人地过一辈子,成也好坏也罢,都得他们自己正面处理这段感情。”
两个同是受了伤,经历过失去的人,内心格外的敏感,不懂如何处理感情,不懂如何去爱一个人,磨合的过程无疑是艰难的。
而这些别人教不会,也帮不了,得他们自己想明白。
......
窗外万家灯火。
卓锦公寓内一片漆黑,只亮着的手机屏幕证实房间内其实有人。
楚寒坐在客厅沙发上,拿着手机,一遍又一遍地看室内监控回放。
老爷子的一番话犹如当头棒喝,字字戳中他的软肋,使他幡然醒悟。
当初是他不留余地地把江离推开,过后又不顾她的意愿,处心积虑将她留在身边。
江离就打心底的抗拒和排斥,却不得已被迫接受。
经历过伤害,她在心底筑起了一道高墙,把自己圈禁在里面,不敢跨出来,不敢再相信他,也不让他靠近。
他目前所做的一切,对现在的江离来说,不是爱,反而是一种沉重的枷锁,将她牢牢束缚住,让她觉得压抑,时时刻刻想逃离。
他越是担心她离开,就越发变得敏感,他的敏感像是一把双刃剑,伤人伤己,伤得两人体无完肤。
楚寒点开江离的微信,编辑好短信,发送之前又删掉,反反复复,最终没有发出去。
就在这个时候,派去跟着江煦的保镖打来电话,“老板,江二少闹着要见您......”
......
俞城最热闹的地方,莫过于纸醉金迷的逍遥会所。
VIp包厢露台外。
两个男人相对而坐,其中一人时不时传来咳嗽声。
楚寒看向身侧的人,“你喊我来,不会是让我来听你咳嗽的吧?”
江煦咳得面红耳赤,缓了口气,“她的病是怎么回事?”
当年。
车子坠河前,江睿拼尽全力将他推出来,他深受重伤昏迷了很长时间。
等到他醒来就发现,双腿失去了知觉,江离也不见了踪迹,直到两年后她才露面。
楚寒从桌上拿起烟盒,捏了一根放进嘴里,拨动打火机窜起青色的火苗。
烟尾点燃,零星的红色在暮色中明明灭灭。
楚寒忽而一笑,笑意讽刺,渐生残忍,“你没资格知道。”
江煦被湖面吹来的风灌得发冷,脸色惨白,面对他的话,他无法辩驳。
他不相信自己的妹妹,而选择轻易相信那些挑拨的流言蜚语。
自打他受伤苏醒,江离一次都没来看过他。
再后来,江老爷子对外宣称她出国进修。
在那期间他意外听到别人的交谈,说江离嫌弃他腿瘸了,不想沾染上他这个累赘,连看都不愿意来看他一眼,做妹妹的真是狠心。
说得多了,他就真的信了。
最无助的时候,唯一期待信任的人,也抛弃了他。
这一认知给了他致命一击。
自卑,自厌,在自暴自弃的路上一去不复返。
当江离出现在他面前时,他以最恶劣的态度对她,说尽难听的话,无所顾忌地往她心口上戳刀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