江离回想起在病房时,她对苏哲说过的话,一张脸火辣辣的。
打脸来得太快。
江离没回信息,换上拖鞋走到酒柜边开了一瓶酒,站在落地窗前喝。
月光透过窗子,照亮空荡荡的房间,心里仿佛也跟着缺了一块,很空。
楼下车上。
楚寒手搭在把手上,死死握成拳。
他露在外面的青筋暴跳,鼻子下面一片血渍,鲜血一滴一滴落在车上。
陆晟转过头震惊地喊道:“楚总......”
楚寒艰难地偏头望了眼楼上,“去沐涵苑。”
保镖启动车子,陆晟皱着眉头给楚子彦打电话,“四哥,让医生准备好,楚总发病了。”
......
楚寒到达沐涵苑时,整个人已经站不稳,连唇瓣都失了颜色,青筋高高地凸起鼓动,仿佛下一秒就能冲破血管。
楚子彦见状,冲上去拉开他的袖子,果然看到他胳膊上有一个新的针孔。
“楚五,你......”
楚子彦气不打一处来,张嘴就骂,“你不把自己折腾死,不甘心是不是?”
有种特殊的药,可以延迟他的病发作时间,但那种药副作用极大,发作起来会让人生不如死。
楚寒踉跄地往地坐到沙发上,“放心,我很惜命,死不了。”
等在别墅的医生,忙拿出一管液体给他注射。
楚寒闭眼靠在沙发上,医生正给他注射一管药剂。
楚子彦面色凝重,“他的情况越来越严重,目前药的分量远远不够,能再加大剂量吗?”
医生闻言无奈地摇头,“药是老爷子的人配的,对方说这些已经是极限。”
楚子彦浓眉深锁,“你知道药的来历吗?”
医生猛摇头,“我们不清楚制药过程,也不清楚制药的地方,每到中旬那边就会准时将药送过来。”
楚子彦烦躁地抓了抓头发,“我知道了,你先去准备吧。”
医生收拾工具,端着托盘走出去。
楚子彦朝楚寒看过去,就见他垂眸盯着手里的一颗血玉珠子,有些心不在焉。
珠子艳丽,犹如血一般的颜色。
楚子彦脑中滚过某些片段,试探性地问:“老五,你是不是知道药的来历?”
楚寒听到他的话,不知想到了什么,眼底的余色浓到极致,周身散发着凉意,还有一丝不小心外露的恐惧。
楚子彦又喊了一声,“老五?”
楚寒闭了闭眼道:“我没事。”
楚子彦见状没再追问,“我先去准备,你休息一下。”
他知道小时候的那段过往,给楚寒留下极深的阴影。
这种东西一旦烙上印,一辈子都难消除。
如果不是江离的出现,将楚寒自阴暗中拉出来,他都怀疑楚寒会不会陷入自闭。
楚寒波澜不惊,语气平静得好似在说一件,无关紧要的事情,“再加两道锁。”
楚子彦听得心里不是滋味,“好。”
不久之后。
别墅地下室内,沉重的铁链发出刺耳的撞击声,痛苦的嘶吼在昏暗的房间内回荡。
室外。
楚子彦红着一双眼睛,躬身抵在墙壁上,烟一根接一根地抽,满地的烟头。
直到天边泛起鱼肚白,室内的声音才渐渐消停。
黑暗中。
蜷缩在地上的人呼吸微弱,缓缓摊开手掌。
在他满是伤痕的掌心内,躺着一颗红得像血一样的珠子。
他将玉珠子紧紧攥在手心里,耳畔好似回荡着小女孩清甜的声音。
她说:哪怕是苟延残喘,我们也要咬牙坚持下去,因为活着才有机会。
楚寒嗓音透着痛彻心扉的沧桑,“我们都熬过来了,可你怎么就不记得我了呢?
深埋的那段恐怖煎熬,而又难忘的记忆,从封存的地界钻出来。
十来岁的时候,他们被一伙人不明来历的人掳。
被抓后,他中途有试过找机会逃跑,可惜失败了。
那群人将他带回去,一通拳打脚踢,最后丢在一边,不给饭也不给水,任其自生自灭。
大概是因为他打小训练,身体底子好,他坚持了好几天,就在他以为自己必死无疑的时候。
冰凉的液体滴入他嘴里,冷香中又带着腥味。
紧接着,软乎乎奶香奶香的物体贴在他嘴上,失去意识前,他尝到了甜味,很甜很甜。
再睁眼,就对上一双水灵灵的大眼睛,晶莹剔透,像是盛满了日月星河,会坠进去。
眼睛的主人是一个,漂亮的像是洋娃娃的小女孩。
干净纯粹,像是未入世俗,没有沾染一丝人间烟火。
她舔了舔唇,问他糖甜不甜。
当时他还没明白他这句话的含义,受伤太重,动不了,也说不出话。
后来看她不知从哪里摸出糖,偷偷放进嘴里咬碎了糖渡进他嘴里,他才明白。
她告诉他,她叫小涵,跟哥哥溜出去玩,结果被坏人抓住。
因为要给她两个哥哥藏糖,所以身上随时带着糖,也就是用来喂他的那些。
他看不见喂进嘴里的冰凉液体是什么,可在她的喂养下,他渐渐好了起来。
她和他勾手指,说这是他们之间的秘密,不能对其他人说。
往后的日子越发过得艰难,他们也变得熟稔。
路程很长,转换了无数次交通工具,他们最终被带到偏僻的孤岛上。
跟他们关在一起的,还有将近百来个年纪相仿的孩子。
每天都有孩子被强行注入,一些不知名的液体。
注入液体后的孩子们,身体会出现各种状况,痛苦不堪。
不到一个月的时间,人数就已经少了一半。
有一部分被活活折磨致死,死状惨不忍睹,也有因坚持不住自杀的。
那日。
一轮痛不欲生的折磨过后,他和小涵被人拖回阴暗的房间。
他气若游丝地躺在地上,小涵比他情况好一些,但也浑身是汗,小脸白得像纸。
小涵背对着门坐在地上,手穿过他后颈,小心翼翼将他抬起来放到她的腿上。
她手在触碰到他身体的时候,仿佛有密密麻麻的针往他身上扎,疼得忍不住哆嗦。
小涵拨开他粘连在额前的碎发,温柔地问:“疼吗?”
他眼睛都睁不开,艰难地挤出两个字,“不疼。”
不疼?
怎可能不疼,疼得人想死。
小涵指尖在他失血的唇上点了点,“傻瓜,会哭的孩子才会有糖吃哦。”
小涵小巧的手轻轻盖在他眼睛上,柔声在他耳边低哄,“乖乖睡一觉,睡醒就不疼了。”
他闻到一股清幽的冷香,紧接着意识变得模糊,恍惚间那种冰凉液体再次滴进嘴里。
再次醒来时,他还躺在小涵腿上,身上真的不疼了。
小涵双手环着他,眯眼靠在墙壁上,脸比之前更差,白得没有一点血气。
察觉到他醒来,小涵轻柔地拍打他的手臂,“没事了,醒来就没事了。”
她手腕上系着两颗,圆润的玉珠子,随着她的动作摇曳,在她皓白的肌肤映衬下,艳红如血,妖冶夺目。
没听到他的回应,小涵迟钝地睁开眼,顺着他的目光落在珠子上,晃了晃手腕,“好看吗?”
他诚实地点头,“好看。”
小涵解下手绳,“这两颗血玉珠,是我两个哥哥送给我的护身符,打小就戴在手上,另一颗将来......”
说到这里,小涵猛地顿住,面色古怪地取下其中一颗,系在他手腕上,“我送你一颗做护身符,希望我们都能顺利躲过这一劫......”
她说:他们承载着父母的骨血,母亲十月怀胎何其艰辛,哪怕是苟延残喘,他们也得活着回去见父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