夜幕降临。
俞城港口地下拳击馆内,人声鼎沸,呼喊声一浪高过一浪。
强光打在拳击台中央,两个女拳击手拼命地攻击对方。
一个高大健硕,一个身形纤瘦戴着面具,两人身上均已带伤,血迹汗渍混成一团。
周围观赛的人数众多,穿得光鲜亮丽,男女都有,喊叫声一波高过一波。
下注的人本以为大高个稳赢,谁知戴面具的拳手跟疯了似的,拳头落在身上也没反应,不要命地往上冲。
“上啊,你没吃饭吗,光长了个人高马大的傻b样子。”
“出拳啊,你个软虾。”
“傻大块,我下了三十万,你倒是打呀。”
“我加二十万。”
“......”
场面一度陷入疯狂,谩骂声和加注的声音交织成一片。
嘈杂的声响灌入耳中,江离眼底闪过鄙夷与嗜血。
起初她打拳为寻死,再后来她打拳为了钱,现在她打拳只为发泄,身上疼了心才没那么疼。
在这里能清晰感受到在生死的边界徘徊,痛苦和解脱也在一线之间。
多年前。
她被楚寒拒之门外,紧接着又被江博乔扫地出门,过了一段生不如死的日子。
她孤身一人闯鱼龙混杂之地,进赌场,打黑拳,想给自己找一个冠冕堂皇的理由寻死。
被人打得遍体鳞伤,濒死之际,戴着面具的男人突然出现救了她。
他说:她承载着母亲的骨血,十月怀胎何其艰辛,她有何资格寻死,哪怕是苟延残喘也得活着。
是啊。
母亲死得不明不白,大哥生不见人死不见尸,二哥还等着医治腿疾。
她有什么资格寻死,连死对她来说都是一种奢望。
从此她不再是那个集万千宠爱,单纯不谙世事的江家小姐。
她是逆境生长,且带剧毒的黑色——曼陀罗。
青年掷地有声,“我追加戴面具的拳手,五百万。”
此话一出,立刻有人阴阳怪气地问:“小伙子,给不明来历的人下重注,不怕输得倾家荡产。”
被点名的小伙子,“怕你们到时候输得底裤都不剩。”
那人气急欲上去理论,“你......”
旁边的朋友立马拉住他,“好了好了,这里是什么地方,多一事不如少一事。”
稳重干脆的嗓音自人群中传出,“我加五千万给戴面具的拳手。”
喧闹的世界陡然安静了几秒,众人闻声左顾右盼却没找到下注的人。
江离隐约听见,沉稳而带着几分耳熟的腔调,分心档口,对方一拳落在她嘴角。
嘴里登时一股湿漉漉的粘腻感,江离凝神再次出击。
人群后一道颀长的人影隐匿在暗处,湛蓝色的瞳眸死死盯着拳击台。
他捏着茶杯的手,青筋蜿蜒鼓动,好似随时能炸裂一般。
“砰。”
几个回合下来,大高个被江离打倒在地,爬不起来。
江离状态也好不到哪去,一身的伤,青红交加。
周围的人见状,顿时都慌了,议论叫骂四起。
“起来啊,吃屎,白长了这么大个。”
“赢了一个月,居然被一颗豆芽菜Ko了,没道理呀?”
“我顶你个肥,不会是有内幕吧,这都打不赢。”
“......”
江离听闻此起彼伏的叱骂,唇角的更加冷冽。
曾经的她看不得人间疾苦,后来才明白人为刀俎,我为鱼肉的道理。
这世道哪有那么多公平可言,权势金钱之下皆为蝼蚁。
江离换好衣服,撑着战栗身子往拳击馆外走。
守在门外的青年立马迎过来,看她满身伤,紧张地问:“曼曼,你怎么样?”
青年想扶没敢扶,跟在她身边的人都知晓,她最是排斥与异性有肢体上接触。
江离气息有些不稳,抬头错愕地看向来人,“你怎么来了?”
青年正是加价五百万的人,名叫墨煜,男生女相,长得眉目清秀,是江离的搭档兼助手。
墨煜话里带了点情绪,“过来看有没有酒席可以吃。”
江离心知他是为她打拳的事情生气,岔开话题,“东西带回来了?”
墨煜没再贫,神态中透着些许疲惫,“嗯。”
江离看着墨煜风尘仆仆的模样,问道:“路上顺利吗?”
墨煜瞧着江离的脸色,话到嘴边又憋回去,嬉皮笑脸地开口,“都快霉在山里了,你可得好好补偿我们。”
江离打量他几眼,未发现异常,“拳场赢来的钱,一半划到收容所的账上,一半平均分给这次出去的人。”
墨煜:“好。”
......
江离走到拳馆的露天停车场,远远看见半倚在她的机车上的颀长人影。
男人戴着面具,风吹动他的衣摆,指尖的香烟,他抽一半,风燃尽一半。
孤单的身影在夜色下,无端给人几分伤感,还有几分说不出的熟悉感。
男人叫涵影,身份神秘,来无影去无踪,正是在她垂死之际救她的人。
为此两人有了交集,合作过数次,相较而言她得到的好处更多。
江离脚步顿了顿朝他走过去,“你怎么会在这里?”
涵影视线落在她颈间紫红的痕迹上,蓦地伸出手,“疼吗?”
江离绕到车子另一边去取头盔,恰好避开他的手,语气冷淡,“死都不怕,还会怕疼吗?”
涵影僵了几秒,收回手,“你就没想过,有人可能心疼得要死。”
江离系头盔的动作一顿,“心疼我的人都被我克死了。”
涵影:“......”
怼死人不偿命,得亏他心脏承受能力强。
涵影拍拍身下低调大气的机车的机车,“车子很漂亮,你自己设计的?”
江离看到他的动作,眉头狠狠蹙起,“把你的爪子拿开。”
车子是楚寒去部队前,她跟楚寒一起设计的。
她怎么也没想到,当初同画一张图纸的他们,会走到而今的地步。
涵影讪讪地缩回手,饶有兴致的问:“宝贝的这么紧,对你有特殊意义?”
人不让碰,车子也不让碰。
江离不想聊这个话题,“你来俞城有事?”
涵影站起来整理衣服,一举一动都彰显出与生俱来的矜贵与优雅,“找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