江离垂下眼睫敛去眼底的沉痛,再抬眸已经不见一丝波动,她试图从他怀里挣脱出来。
楚寒思绪纠扯之际,忽然对上江离仿佛穿透他灵魂的双目,心神剧颤,蓦然松开手。
江离身形不稳,甩出去撞在墓碑上。
“砰......”
酒瓶受力从江离手中滑落,摔得四分五裂。
江离扭头一动不动,直直注视流淌一地酒。
楚寒瞬间惊醒,见状瞳眸狠狠地震荡,嗓子发紧,“对不起.......”
江离保持那个姿势好一会,蹲下身去捡碎片。
楚寒急急拉开她,“别动。”
江离压制的情绪被激发出来,“滚开,别碰我。”
楚寒小心翼翼去拉她的手,“老婆......”
“老婆?”
江离摇摇晃晃站起来,眼底闪过几分轻嘲,“你怕不是忘了,我们只是一纸协议的假夫妻?”
楚寒眼神波动瞧着她的模样欲言又止,“只要你愿意,我们随时能变成真夫妻,我天天盼着你给我转正。”
江离酒精上头,少了往日的冷静,言辞间的犀利也显露出来。
“楚寒你以为你是谁?你不想要时对我弃之如敝履,你说几句好听的话,我就要巴巴地贴上去,对你感恩戴德?”
江离后退一步跟他拉开距离,“我在你眼里算什么?你豢养的宠物?还是你外面那些挥之即来挥之即去的女人?”
话落。
气氛瞬间凝固,空寂的墓园更显得沉闷压抑。
沉默对峙半晌。
就在江离以为楚寒动怒之际,他却突然把脸凑到江离面前,“老婆看见了吗?”
江离在他瞳孔里,看到自己小小的倒影,不知他是何意,未应声。
楚寒手指撑开好看的双眼皮,把眼睛睁得很大,“老婆,看见没,我的眼里只有你。”
江离:“......”
楚寒耷拉着脑袋,亲昵地去勾江离的手指,“老婆,我错了。”
他卑微讨好的模样,让江离怀疑自己喝多了喝出幻觉。
上一秒还满眼的嫌恶,下一秒又深情诱哄。
她不明白楚寒为何时暖时冷,像是人格分裂一般,分裂得让人抓狂,窒息。
楚寒因为紧张,声线细微地颤抖,“事情不是你想的那样.......”
“楚寒。”
江离冷淡地打断他,“你不需要向我解释,协议的第一条便是互不干涉。”
一句话将楚寒要说的话,悉数堵了回去。
楚寒目光凝滞,沉沉地盯着江离漠然的脸,努力想从她面上找出一丝违心的痕迹。
可怎么也看不出来,他想要看到的情绪。
自那年后她对他,再没了往日的温柔,只剩下冷漠。
江离眼波平静得似一湖镜面,澄澈而透亮,掀不起一丝涟漪。
“楚寒,我们不是真夫妻,不要越界,我会尽快处理完手上的事情,离开俞城。”
“除开假夫妻这层身份,我们也算得上自小一起长大的异姓兄妹,不至于非闹到你死我活的地步不可。”
“你低调一点,私底下怎么玩都没关系,以后如非必要,我们就不要再见面了。”
楚寒闻言漆黑的瞳眸狠地震动,眼中的受伤逆流。
昨日强吻了她,加上今日网上的帖子,他猜到江离会生气。
但他赌,赌江离不会对他狠心。
从前的她舍不得他难过,舍不得他受丁点伤害。
可他输了,输得一败涂地。
他太高估自己在她心目中的分量,他早该想到的。
楚寒眼眶里沁出水光,慌乱地握住江离的手,紧了又紧,好似害怕一松手便会失去,语气近乎乞求,“从前我不管做什么你都会原谅我的,我不闹了,我改,好不好?”
江离对上他的眼,心尖窒窒地疼,转头望着一旁的墓碑,“从前的江璃......死了。”
当初那个单纯天真不谙世事的江璃死了,死在了那年漫天飞雪的冬天,连同对他的爱一起埋在这里。
现在犹如行尸走肉般活着的,是从黑暗中爬出的江离。
楚寒视线侧移,看向刻着江离名字的墓碑,双目充血。
那日他将江离拒之门外,没料到江博乔会紧跟着将她赶出江家。
等他知道,一切都已经晚了。
他亲手将她推向众矢之的,成为她无家可归的始作俑者。
江离被江博乔赶出江家后,拒绝楚家的好意,不肯住进楚家,之后更是有意跟楚家撇清关系。
她背着所有人给自己买了块墓地,将曾经的‘江璃’地葬在这里。
江离原名江璃,从那之后她把‘璃’字的王旁去掉,改成离别的离,明明活着却已经死了。
江离抽出手,没再看楚寒一眼,径直离开墓地。
楚寒原地站了良久,收拾掉地上的碎片,偏头望了眼某处,迈步向外走。
他前脚刚走,青年推着轮椅,缓缓从树后走出来。
江煦神色颓唐,“阿杰,你说当年坠河的人是我,她会不会也这样挂念着我。”
被叫做阿杰的人回话,“您跟大少都是小姐的哥哥,在她心里自然是一样的,小姐一直都很关心您。”
“哥哥?”
江煦唇角浮出一缕意味不明的笑意,“人性总是矛盾又复杂。”
阿杰不懂,江煦明明心里很关心江离,表面上却总是表现出一副冷漠的样子。
伤害江离的同时,何尝不是在伤自己。
江煦担心江离出意,从她离开江家便不远不近的跟在她身后。
在她撞上绿化带的时候,江煦紧张的都从轮椅上摔了下来,失控的捶打自己的腿。
一路跟到墓地,偏又躲起来避而不见。
阿杰推着江煦刚出墓园,就被两个保镖模样的人拦住。
其中一人率先开口,“二少爷得罪了。”
言毕。
江煦和阿杰两人,一人挨了保镖一拳。
保镖拿出帕子擦手,“四爷说了,少奶奶是楚家的人,楚家上下包括老爷子在内都小心翼翼捧着她,不敢有一丝怠慢,江家人哪来那么大的脸,说打就打,这次是警告,下次就直接卸身上的零件。”
江煦舌尖抵了抵打破的嘴唇,气愤的道:“江博乔动的手,有气你们找他撒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