胡挂零总认为自己是个天才,虽然事实不一定如此,但不得不说,每当紧急关头,他确实有几分急智。
正如现在,他很快就想明白眼前这伙黑衣人,绝对不会是来搬一些体育器械这么简单。
那么他们半夜来厂里究竟是为了什么?
要说厂里值钱的东西,除了生产出来堆放在库房里的体育用品,就是厂房里用来生产加工的流水线机器了,他听其他保安吹牛的时候提起过,一条流水线,便宜的也得要四五百万,至于贵的,甚至能到两千万。
值钱是真的值钱,可流水线那东西,如果不开一个拆迁大队过来,任凭你来再多人也动不了啊。
除此之外,厂里还真就没有别的值钱的东西了。
因为现在都是移动支付,无论是经销商付款还是厂里发工资,都是在网上完成交易,所以就连办公楼里的财务室,恐怕都没放着多少现金。
办公楼?
糟了!
胡挂零忽然意识到,巫莹莹还在办公楼里呢!
难道这伙人是冲着巫莹莹来的?
绑票!
胡挂零脑中出现了这个词。
如果把巫莹莹绑架了,一定能向巫劲凯索要很大一笔赎金吧?
难怪他们连一千块都看不上,原来是盯着巫劲凯这头大肥羊!
如果这伙人真是冲着巫劲凯来的,那么胡挂零并不介意,相反,他还很乐意看到黑心资本家的财产遭受损失。
可他的女儿巫莹莹又不是黑心资本家,至少目前来说,还只是一个弱女子,要是就这么放任不管,胡挂零心里着实过意不去。
但是让他单枪匹马面对对方五个人,并且可能还是干绑票的狠人,多少有点不切实际了。
要是能拉上其他保安一起就好了。
也不指望他们全部能跟着自己一起上,只要能有三四个人加入,他也有胆子和对方碰一碰了。
胡挂零正想着,听到啪的一声,那伙黑衣人出了保安室并且顺手带上了门。
好!事不宜迟。
胡挂零正准备给大家做一下动员工作,带上几个保安出去打他个出其不意,却又听到咔哒一声。
随着这一声响,胡挂零的心沉了下去。
因为他知道,这是那伙人从外面把保安室的门给反锁了。
至于他们的钥匙是从哪里来的?
不消问就知道,肯定是条子主动献出去的!
和胡挂零心情低沉不同的是,队长条子非但没有因为被反锁在保安室里担忧,反而招呼着大家:“还傻坐在地上干什么?都给我把桌子椅子全都堵到门口去啊!不然万一他们反悔了回来怎么办?”
众人一听恍然大悟,纷纷扯掉象征性套在手上的绳子,搬着桌椅就往门口堆,生怕这门反锁得不够严实。
胡挂零终于忍不住了,站起来大喊一声:
“够了!”
大家看了他一眼,不明所以,接着手上的动作。
胡挂零面皮抽搐了一下,说道:“你们是不是忘了巫莹莹还在办公楼呢?”
这话一出,大家脸上都有些尴尬。
对于巫大小姐大半夜还在办公楼里这件事,他们只是心照不宣地选择性遗忘,现在被胡挂零这么一说,就没办法再揣着明白装糊涂了,只得停下了手中的动作,纷纷把目光投向了条子。
毕竟条子才是他们的主心骨,今晚不论发生什么事,都得由他这个保安队长来顶着。
条子却是浑然不在意,“看我干嘛?难道以为我不知道巫小姐在办公楼?人家那伙人只是去库房搬点值钱东西,搬完就走,能有巫小姐什么事?
“继续继续,快把门堵上,不然那伙人待会儿嫌东西太重,叫我们帮着搬可就惨了,那可叫协同犯罪!”
条子挥着手催促。
保安们觉得他说的很有道理,于是接着搬动桌椅。
胡挂零心中无语。真以为那伙人这么简单,搬点东西就走?不过他也没时间解释了,只是说道:“就算他们不是冲着巫小姐去的,可办公楼的灯那么显眼,他们不会过去看一看?”
条子呵呵一笑,一脸鄙视地看着胡挂零,“你以为办公楼是想进就进的?你知道什么叫门禁系统吗?除了在办公楼上班的,其他人一概进不去!用得着你一个实习保安瞎操心?”
胡挂零愣了一下,他确实不知道还有门禁系统这个东西。
不过他可是知道,办公楼的自动门是玻璃的。
“那伙人既然是劫匪,还会遵守门禁?人家不知道直接破门而入啊!”
“而且,万一巫莹莹正巧这时候下班离开办公楼呢?人家连破门的功夫都省了!”
“要是他们找不到值钱东西,直接把巫莹莹绑架了,我们谁担得起这个责任?!”
胡挂零连声质问。
条子不吭声了,因为他知道,胡挂零说的情况确实有可能发生。
而一旦巫莹莹出了事,巫劲凯追究下来,首当其冲的就是他这个保安队长。
其他保安也低着头不说话。
胡挂零见此,趁热打铁道:“他们五个人中还带着一个矮子,只能算四个半战力,咱们可是九个精壮汉子,难道怕了他们不成?”虽然在场的大多是老弱病残,队长条子更是个风吹就倒的瘦竹竿,但为了激发大家的斗志,胡挂零也顾不得那么多了。
“各位好哥哥,好大爷!咱们一拥而上,两个打一个,分分钟就把那伙人收拾了。”
“只要救下巫莹莹,巫劲凯好意思不给咱们发奖金涨工资,好意思再让咱们每天工作十多个小时?”
保安们每天工作十多个小时,下了班也只能挤在破烂的宿舍里,为的是什么?还不就是钱。
虽然一个月两千八的工资不算多,但却是他们赖以养家糊口的保障。
所以他们听到发奖金涨工资时,不少人眼神都亮了一下。但很快,又眼神晦暗地低下头去。
胡挂零注意到这一点,很是不理解,“你们…你们就能胆小成这样?”
老邓叹了口气,“挂零你就省省吧,他们手里有刀。”
“刀?”
“是啊,而且还不是普通的刀,是带倒刺血槽那种,一刀下去不死也要流两升血。”
“不然你真以为我们都是软骨头,反都不反抗就把自己绑起来?”
倒刺血槽?胡挂零想想都觉得胸口疼,忍不住打了个寒颤。
不过由此可见,那伙人绝对不是普通的小偷。
巫莹莹有危险的可能性更大了!
胡挂零不知从哪里来的勇气,梗着脖子说:“有刀很了不起吗?我连大货车都不放在眼里,还怕了他小小一把刀不成!待会儿我冲在前面,要捅也是先捅我!老哥哥们敢不敢跟我去拼一拼?”
胡挂零这番话说得掷地有声,不过从声音的颤抖中可以听出,他心里恐怕并不像表现出的这么勇敢。
而其他保安也都是老油条了,对于他这番热血沸腾的话没有一点反应,只是劝道:
“行了别逞强了,坐下歇着吧。”
“知道你想来一出英雄救美,可你这样出去完全就是送菜。”
“人巫莹莹有个有钱老爹,就算落到那伙人手里也没事,因为人家得留着她换赎金,可你有什么?有双正品耐迪?要是激怒了那伙人指不定会发生什么呢。”
“我说真的,两千八一个月的工资,咱们守守库房看看机器就行了,犯不着去送命。”
“挂零,虽然平时我们不待见你,但这时候你还是要听老哥一句劝,什么都没有命重要,就算丢了这份工作,大不了换个地方换个行业,你还年轻,后面的人生还长着呢。”
“……”
保安们你一言我一语地劝诫着,声音回荡在胡挂零耳边。
渐渐地,他终于听明白了——
不是他胡挂零聪明绝顶,能看出那伙人不是普通劫匪。
几乎是在场的每一个保安都看出来了。
甚至还猜到,那伙人的目标就是巫莹莹。
不过是因为爱惜性命,才装作什么都不知道。
这些保安,都比他多活了十几几十年,人生阅历和处事经验肯定比他丰富。
他们选择的,或许就是最好的应对方式。
最坏的结果,不过也就是丢份工作。
反正他早就打算干满一个月跑路,就算提前半个月走人,也没什么好难受的不是吗?
可是,这样对吗?
胡挂零内心挣扎着。
条子忽然讥笑道:“好言难劝该死的鬼,想去英雄救美就让他去,他不是经常说,他是体育生能一个打好几个吗?说不定那五个人还真不是他对手。等他打跑了劫匪,巫大小姐再对他以身相许,不就发达了吗?呵呵呵呵。”
老邓皱了皱眉,“条子哥,都什么时候了,你就别刺激挂零了,这戆头脑子一热真冲了出去,那可真是要丢小命的!”
条子不屑地哼了一声,“一条命而已,反正他的命就值一千块,有什么死不起的?万一没死,不就是赚大了?”
胡挂零紧紧捏着拳头,脸色涨红。
条子顿了顿,好似忽然想到什么,“对了老刘,备用钥匙不是你拿着吗?你现在拿给我们的体育生,他只要敢打开这扇门走出去,我条子情愿叫他一声挂零爷爷!”
顿时,在场的保安都皱起了眉。
这是把胡挂零架在火上烤啊!
就算工作上有矛盾,也不能这么狠毒吧?
老刘捏了捏口袋,压着嗓子说:“队长,有些过了。”
条子一脸惊讶:“过了吗?不是他嚷着要出去和那伙人分分高下,顺便救下巫大小姐的吗?我这么做不正是帮他吗!”
紧接着,他恍然大悟道:“哦!我明白了。我们的体育生呐,也就是见门被反锁了,才敢在这里耍嘴皮子逞英雄,对不对?”
“不然刚才那伙人在这的时候,”
“他怎么连屁都不敢放一个!”
条子说着,眼神轻蔑地在胡挂零身上扫来扫去,嘴里还发出意味不明的“嘬嘬嘬嘬”。
胡挂零怒不可遏,两三步冲将上来,一把拽过条子衣领,照着脸上咣的就是一拳。
这一拳下去,条子慢悠悠滑到地上,嘴角已经见红。
其他人看见这一幕,都忍不住肝颤了一下。
虽说条子确实是欺人太甚,不过该说不说的,胡挂零这一拳力道还真够大啊。
他们哪里知道。
胡挂零早就想收拾条子一顿了。
本来是打算工资到手再说。
可眼下发生了这种事情,胡挂零也不知道过了今晚还有没有机会,干脆打了再说。
打了这拳,胡挂零心中顿时豪气大生,冲老刘一伸手,“钥匙!”
扔开桌椅板凳,打开门,胡挂零把钥匙扔还给老刘,大步走出保安室。
看着他高高大大的身影在昏黄灯光下走远,逐渐走入夜幕,保安们心情十分复杂。
突然,躺在地上的条子哈哈大笑起来。
众人摸不着头脑,向他看去。
才见条子抹了一把血笑着说:“我这也算是反抗劫匪因公负伤了,没有功劳也有苦劳吧。”
保安们顿时直呼卧槽。
难怪条子刚才想尽办法羞辱胡挂零,怎么尖酸刻薄怎么来。
原来就是为了激怒胡挂零对他动手。
监控早就被他关了,他脸上的伤又是实实在在的。
至于被问起是怎么来的,还不是由他自己说了算。
大家已经想象得到,等到时候盘问时,条子一把鼻涕一把泪地哭诉起他是如何舍生忘死,如何与歹徒激烈搏斗……
不过这也给了他们启发。
如果他们也自己在脸上来上几拳,是不是就有可能不用丢掉这份工作呢?
当然,这一切的前提,都要看胡挂零今晚,到底是横着还是竖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