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白无一竭力迈动着已经跑了许久、以至于满是酸痛的大腿,又竭力与后方追逐自己的藤蔓保持了些许距离,随后猛地蹦了起来,跨过一截截从左右两边同时刺来的藤蔓,并靠着厚实的衣物勉强抗下一波泼来的消化液。

就在他抵达隔间门框之际,那一团团茂密的藤蔓也早就抢先一步抵达了此处,声势浩大的拦截动作丝毫不含糊,早在白无一之前,它们就已经触及了门框,以蔓延的姿势开始堵塞出口……

“啪。”

而莎莉此刻松开了一小截手中的绳子。

就好像逗猫一样,她将系在饵(弗兰克)身上的一截绳子先是轻轻松了一截,随后迅速又往后拽,而就在这一来一回间,失去理智的风信子自然是自顾自全力前扑的,完全无视那对于他虎视眈眈的太阳铁饼“热情澎湃”的窥伺。

当这娇艳欲滴的花朵刚刚将影子落到门外那一截刚刚被击碎的玻璃上方时,那已经再也按捺不住心中“激情”的铁饼便猛烈地砸了下来,而和弗兰克一起脱出门框的,甚至比他还刹不住脚的还有那么一堆东西,那么一堆体积巨大、却又偏偏被规则反复强调着不能践踏的东西,那么一截难缠的、藤蔓……

滋——

液体被蒸发和碾压的声音好似在炒菜。

事实上,晋西北也的确乱成了一锅粥……不,按照口味和激烈程度,应当是火辣的火锅?只是香味实在令人不敢恭维罢了。

铁饼重重碾下,一下将为了封闭而突出门框的那一小截藤蔓蒸发成一团漆黑的灰烬,而猪笼草则因这完全未预料到的攻击而痛苦地抽搐着、被蒸发的液体发出尖叫一般的声音,包围圈消失了,毕竟组织一场精密的围猎需要全神贯注,而哪怕是热带植物,恐怕也无法在直接被滚烫铁水浇灌时无动于衷。

铁饼对此不管不顾,它只是缓缓升起,或许为又一次错失良机而感到惋惜,毕竟现在被它所碾压的不过是区区平凡的猪笼草……当它追逐到它的目标,它知道他会凄惨倒下,他会在死亡时亦绽放出绝美的花朵,它会搀扶着他,在凄婉中将那些花朵命名为风信子。

希腊之悲剧必有此美。

但是……

“啪嗒,啪嗒,啪嗒。”

铁饼缓缓的爬升,忽然停顿。

理论上来说,是没有人敢制止太阳铁饼的攀升的,毕竟它就是那么一团滚烫的铁水,哪怕只是触碰亦能让可怜凡人双手残疾……只是,拦截它的并非是人,而是再无趣不过的花草树木,亦是神话中,往往作为死者化身的,植物。

“……”

至于现在蜷缩在一边的白无一,他只庆幸自己刚刚制止了玛丽在对方的主场进行硬闯。

百、千、万……无论他是否了解现实中约瑟夫的庭院,他都敢确保眼前的一切绝非蓝星上阿多尼斯庄园所能承载,无数又无数的草木在自己的同伴被如此猛烈践踏之后似乎都感到了愤怒,它们从四面八方而来,富有生命力的绿色此刻蕴含着恐怖的杀意,全都奋不顾身地将枝叶缠绕在那想要轻易逃走的铁饼之上,将它死死、又死死地向地面拽去。

选手们在踩到植物,或者看到自己被如此多植物围攻时或许会认怂,也许会通过各种方式逃跑……但对于自诩为太阳的铁饼来说,似乎并非如此,不、不该这么说,毕竟它只是一块燃烧的铁饼,它并不是因为怒不可遏或者恼羞成怒的报复才做出这种事的,它只是遵循本能,继续地:燃烧、燃烧、再燃烧,然后继续地将一切缠绕在它身上的植物灼烧成飘零的灰烬。

空气中臭味越来越明显了,除了那股子为了“招蜂引蝶”而弥漫的尸臭,现在又多添了一份硝烟,白无一捂住口鼻,咳嗽着重新抓住木矛,朝莎莉扬扬下巴。

没必要等这些植物和那铁饼决出个胜负,前进吧。

抱着这样的心态,白无一牵着马克身上的绳子,和莎莉一前一后地扛着玛丽就开始往前冲,把一切混乱和硝烟都抛到脑后,他们小跑着,直到空气再一次被绿植净化后应有的清新所取代,随后两个人一起倒了,瘫在道路上开始大口大口喘气。

“呼……差点被呛死。”

白无一伸出自己的手、看着手套上沾染的黑碳,感慨:

“那些玩意儿说不定还有毒,烧出来的烟估计也有毒,咱一会折回去还能不能走那条路哦……”

“用塑料袋当下氧气罩试试,这东西作用可太多了。”

莎莉说着,仰着头休息了一会儿,随后轻轻拍了拍玛丽的脸:

“醒醒,你应该早就醒了吧,这里可不是小朋友睡觉的卧室。”

“咳……咳咳……”

紧紧抱着泰迪的少女猛地睁开眼睛,她的半张脸还被碎裂的雏菊花瓣所糊着,脸色惨白得像一张纸。

她一点点缓慢地站起,把半身焦黑的泰迪往怀里又深深埋了一埋,声若蚊吟:

“泰迪……不能再出来了,除非喂给它一些,诡异的尸体……而且,要大量……它已经为我们做了很多……”

“好。”

一次激烈的电击、一泼消化液的腐蚀,一片火焰的炙烤与碾压……即便玛丽不说这些,白无一也明白不可能再如此驱使那只在之前出力甚伟的泰迪熊了,他安抚地说了一句,也爬了起来,问:

“能自己走吗?”

“……能。”

玛丽缓缓地迈动着步伐,一步步艰难得像是走在刀尖上一样,白无一和莎莉也就牵着马克和弗兰克,一左一右地护在她身侧。

“妈、妈……”

不知过了多久,处于恍惚中的弗兰克梦呓般呢喃了一句,然后忽然顿住了脚步。

而在他顿住脚步同时,白无一的鼻尖嗅到了一丝花香……确切地说,自从摆脱了铁饼太阳与尸香魔芋的交融恶臭以后,被强烈刺激搅动得有些麻痹的鼻黏膜便一直被这一丝难得的香味所轻轻搔动着,只是,比起之前的恶臭,这味道太过轻微,以至于白无一到现在才能确信其存在。

“啊……这是,怎么了?”

马克打了个大哈欠……大概吧,总之,张大了一下嘴巴的捕蝇草有些懵懵懂懂地发出一些声音,随后也停下了脚步:

“呃啊……腿好酸……膝盖要断了……呃呃,刚才应该是做噩梦了吧,居然梦到被抢劫还被两个神金拉着到处跑真是……啊。”

马克的嘀嘀咕咕在转过身看到白无一和莎莉的一瞬间戛然而止。

咚。

下一秒,具有“天然的智慧”的捕蝇草二话不说,直接跪下,曰:

“对不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