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大师——!”
白天羽、田心、谢洁如同时叫了出来。樱子吓得躲进柳生怀里。无情子脸颊抽搐,他似乎感觉到了那种痛。柳东来眼里都是惊恐,他似乎看到了一场死亡的前兆。
荆无命再想收剑已来不及了,竟猛地扑了上去,“爹——!”他大呼一声,单臂紧紧地抱着他,眼泪顿时如倾盆大雨,一泄如注。
老僧的嘴角已溢出血来,奄奄一息的道:“若还有机会选择一次,施主还愿意刺出这一剑么?”
荆无命没有答话,只是一直地哭,老僧也是一条独臂,轻抚着他的额头,满眼慈祥。
“不对劲!”柳东来像是感觉到了什么,突然一剑划破了那老僧脸上的恶魔面具。那面具左右分成两瓣,跌在老僧膝前。面具下是一张慈眉善目,可亲可近的脸。
他天生佛相,年轻时一定是远胜柳东来,白天羽,甚至是公羊承殊的美男子。
荆无命却愣住了,他的哭声停止了,整个人都似乎变成了一个木雕,“你……你到底是谁?”
这明显不是他要找得人!他要找得那个人面目已毁,本该有着这世上最阴冷丑陋的面容。
“施主,回头是岸!”那老僧只低低地吟了这么一句。
“你、你难道是龟兹国王——伽蓝罗什?”
这一切的变故,都已发生的太奇,太快。快到让人琢磨不定,也琢磨不透!
那老僧点了点头,原来竟真是传言中的那位一代情僧——伽蓝罗什。
沈浪的声名还仅限于中土江湖,而伽蓝罗什却是中土、天竺、东瀛……整个人间天上。
“金城的书山苑中有你与桃花菩萨辩经的画像,我曾经见过,你、你曾是四十年前到了桃花坞的那批客人之一!”
伽蓝罗什道:“什么龟兹国王,什么桃花坞,那都已是红尘往事!”
荆无命颤抖着道:“可你为什么要受我这一剑?”
“因为你这一剑是一定会刺的,而刺出来又一定会后悔。我不想你日后承受弑父之名,我受你这一剑,无形中是救了两人,值得!”
所有人都为他的言论而震撼,荆无命的手却在颤抖。他的确后悔了,也不会再刺出这一剑,可却没有找到自己想找的人。
“我与你说的那位施主一样,我为了佛法,抛妻弃子,致故国覆灭、百姓罹难。这是我的劫数,也是我的修行。我已预感自己会在东海圆寂,死前会度化几位有缘人,此行不枉!”
他仍是一笑,众人却皆是伤感。
“谢居士!”伽蓝罗什唤了一声,谢洁如赶忙双手合十,跪了下来。
伽蓝罗什道:“我圆寂之后,请将我遗体火化——”之后只见他动唇,声音却再也听不见了,谢洁如却一直在默默点头,想来他用得是传功入密的法子,“阿弥陀佛!”最后他又宣了一声佛号。
众人皆不懂他的用意,又听伽蓝罗什道:“白堂主,你一生杀孽、情孽过重,好在都是一颗善心,明年飘雪之时,千万莫入庵宇,切忌!”
伽蓝罗什说至此,单掌挽着佛礼,深目低垂、肃然圆寂。可一座金身却仍盘坐在那里,不动如佛。
众人一阵伤感,纷纷垂泪。
白天羽心中却一片茫然:大师让我明年飘雪之时莫入庵宇,他究竟有预感到了什么?
与他同样想法的还有丁白云、金白银、沈三娘,他这句话究竟又是何意呢?
众人纷纷双手合十送它西去,柳东来沉默良久,却冷冷一哼,“这老和尚说得有鼻子有眼,好像我们马上就会脱离困境似的,当真好笑!”
田心戚然,“大师半人半佛,所言之事,自有定数!”
柳东来见谢洁如目空一切,的确已是一副了却红尘的样子,“他刚才——究竟跟你说了什么?”
别人都以为谢洁如不会回答他,却没想到竟开口了,“大师料理了自己的身后事,说他火化后会有七颗舍利,让我分别在适当时候,交给在座的七位施主!”
众人你看看我,我看看你,也许是这房顶过于狭小。他们这时的所有人,竟都是双腿盘坐着的。可这老僧说的七人,究竟是哪七人?他所说的适当时候,又究竟是什么时候?
而这些话,谢洁如却没有再说下去。
柳东来的眼珠左右一阵横跳,“哼!装神弄鬼,谁要他的那些骨渣子!”一抖袖子,却又心事重重的坐了回去。
隔了一会儿,丁白云忽然问道:“大师当年,究竟为何会同意娶了龟兹公主?”她问的是霂清尘。
霂清尘缓缓道:“因为他与桃花菩萨讨论佛法输了,命中该有这份尘缘。他的妻子、孩子也被他度化,如今都已是得道高僧!”
众人心中又惊:想来他的一生,才是人间最苦难,也最传奇的一生。
可桃花菩萨又是什么样的人?她的佛法造诣竟然还在伽蓝罗什之上?这简直就是不可思议!
丁白云却在想:桃花菩萨真的可以改变一切么?
阿飞在那边动了一下,口中唤着,“阿良——阿良——”
沈三娘低垂着头,默默地给他掖好被子。
他心中的阿良又是何人那?而这个女人为何又一直戴着自己的人皮面具?还有那一直默默无言,却满脸痛苦的无情子。
丁白云发现:这里的每一个人似乎都有着自己的秘密,而这些秘密,又都不足以为外人道。
“你到底在哪?”
荆无命忽地起身,对着那茫茫的大海呐喊。他要找的人,又究竟在哪里?
田心淡淡地望着远方,她又燃起了生的希望,因为她绝对相信伽蓝罗什的话。
一旦有了生的希望,她又想起了胡不归。她希望他平安,远不比他期盼她的要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