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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

四月,是东南风的主场,果然,它没有辜负东南,为东南吹来了她的第一个朋友——一个小熊,也不知道西北从哪里弄来的,看着居然和东南一样大小,虽然东南要比同龄孩子矮上不少。

棕色的毛发,和东南一样,黑宝石一样的眼睛,甚至能看到它眼里的倒影,衣服的左下角有一些破烂了,不过也只是衣服。衣服上的英文,俗气而又让人觉着美好——I LoVE YoU。

东南对这个新来的朋友十分喜欢,整天抱着不撒手,这对于她来说,这是他来了上海之后,交到的第一个朋友。西北看着东南抱着小熊不撒手的模样,有些好笑,可笑着笑着,他就自己一个人跑进了厨房。

“哥!我们给他取个名吧。”摆弄了好一会,东南开心的朝着西北说道。

“你取吧。”西北在阳台上不知道忙碌着什么。

“那叫什么呢?小熊?不行不行,听着就不像个名字,阿黄?可是他是头熊诶。”东南自言自语着,提出意见,然后自我否定。

西北在阳台上默默的听着,没有给出任何意见,他只字未提。

好久之后,东南还是没有找到适合这只布熊的名字,西北端着饭菜从阳台走了出来,对着东南说道:“先吃饭吧,有的是时间想。”

东南跑进了阳台拿碗筷,出来时正好看见西北将那只布熊给抱起来扔到床上,东南看着比西北还要胖的熊说道:“要不叫胖胖吧。”

“好土啊,你是怎么想到这么土的名字的。”西北有些嫌弃。

“才不土呢,它那么胖,比你都胖,你再不多吃点,你都抱不动它了。”东南嘟着嘴有些不开心的反驳道。

“又不是我要抱他。”

“切,你不抱我抱。”说着东南就将已经被西北扔在床上的布熊给抱在了怀里。然后摇晃着胖胖的脑袋说道:“胖胖,以后要长胖点哦,不然没有女孩子喜欢你。”

夕阳从窗口照射了进来,这一刻,小熊的眼里是有光的,紧接着东南的眼里也有了光。

对于普通人来说,夕阳或许是对一天疲惫后的奖励,可对于西北来说,这只不过是中场休息时的一口可乐。他在留下晚饭之后,匆匆离去,房间在这一刻,又只剩下了东南,不过,今天她不需要用手支撑着下巴看着窗外哥哥的离开的背影了,她可以靠在小熊的头上,看着西北匆匆而过,留下的一抹惊鸿。

3

东南数不清这是第几个清晨了,每次睁开眼,看到那熟悉的天花板,他就高兴不起来,清晨的鸟鸣在人看来是清扬的,但她好像并不喜欢。

西北已经出门,桌子上是没有留下早餐,只有一张十元的纸币,还有一张小纸条。——“记得吃早餐。”

看着桌子上的纸条,默默将钱收好之后,东南又开始呆呆的看着窗外,好在,这一次,一起看窗外的不再是东南一个人了,还有胖胖陪着。

四月十三日记:

傻西北肯定不知道小熊为什么叫胖胖,他那么笨,肯定觉得是我想不出好名字。可是他真的好瘦啊,为什么只是一眼,他就瘦了呢,明明来上海的时候,他还长得结实,是什么时候瘦的?我居然一点也没有发现。肯定是偷偷吃了零食,不怎么吃饭,妈妈说,不好好吃饭,就长不高,长不胖,就容易让别人欺负。他那么瘦,不会让被人欺负吧。

今天好像要下雨了,我好奇怪,我讨厌小鸟不停的叽叽喳喳,下了雨就没有鸟叫了,可我又会怀念小鸟,然后开始讨厌下雨。我真是个怪人,是不是人死之前都这样,看到什么都会厌烦,直到再也没有一个看的顺眼的东西,这样走的时候就不会牵挂这个,牵挂那个了。

好吧,我也没有那么讨厌下雨,当然,如果西北不出门的话,我还是很愿意在家里听雨声的,滴滴答答的,整个世界都成了雨的世界,天变的阴暗,地边的无处落脚,人们打着花花绿绿的小伞,风也会变得冷一点,清一点,站在窗边深吸一口气,我站在温暖里,然后嘲笑在风里的寒冷,一定很不错。

可是他总是要出门,一下雨他就浑身湿漉漉的,我每次淋雨妈妈都会给我煮姜汤,给我换上干的衣服,可是他从来不换,我帮他煮姜汤,他还骂我不懂事,他就只会一个劲的打着喷嚏,听着烦死了。这样看起来,小鸟的叫声还不错,至少比他的喷嚏声要强。

希望今天不要下雨吧,最好是等到晚上,要是晚上下的话,那就太好了,我可以躲在被窝里,听着外面呼呼着,鬼哭狼嚎的风声,然后淅沥沥,好像要把世界压垮的雨声,然后还有西北时不时就会响起的呼噜声,我可以抱着胖胖,躲在被窝里,然后假装外面是恶劣的,被窝是我的保护罩,我要紧紧的缩在被窝里,一点点也不漏出去,这样他们就没法伤害我跟胖胖了,嗷对,西北,不过没关系,臭西北是他们阵营的,只有我跟胖胖才是好人一边的。

好了,我要写作业了,希望今天的雨能在晚上落下。

4

春天过去很容易,我只需要花开花落四个字就能将一整个春天带过,可是对于生活在其中的人们来说,这四个字,是他们四个月的时光。

如果要评一个最讨厌的季节,东南肯定是选择夏天的,家里就没有一个地方是干的, 好在他们还是五楼,但是被子重重的,硬硬的,摸不水分,但是湿漉漉的感觉一直挥之不去。

西北把被子拿出了房间,铺在栏杆上,东南的小熊也在上面。东南气鼓鼓的坐在窗前,西北问也不说话,只是盯着栏杆上的被子,衣服,和胖胖。气到深处,居然直接哭了出来。

无论西北怎么问,东南就是不说话,什么也不说,就是盯着栏杆看着。西北问她是不是不想看胖胖被绑着,东南不答,西北无奈,又给胖胖换了个姿势,没有绑着胖胖,而是让他趴在了栏杆上。可东南还是看着栏杆不说话。

西北无奈,马上又要上班了,只好嘱咐东南说道:“我下班可能会晚一点,你可以在下午四点左把胖胖收进来,被子就等我回来收好了。”

然后转身离开,刚走到房门,又愣了愣,说道:“行了,别哭了,我回来给你带个好东西。”说完就飞快的下了楼,然后消失在了东南的所能看到的阳光里。

这时,东南才抱着自己双腿,不知道要怎么办,只是轻声的嘶鸣。

5

六月三十日记:

我的嘴里好容易出血,根本止不住,我不知道要怎么办,我一开始吐出来,可之后吐的多了,看着那一滩鲜红,我就好害怕,可吞下去,我也不敢,铁锈的味道根本不好吃,而且一有铁锈味,我就知道,我又出血了。最近不知道怎么了,腿也好疼,疼起来都忍不住,上次差点就让哥哥发现了,他要是知道了肯定又要说我,不听话,不吃药,然后带着我去医院检查,才不要让他知道呢。

笨西北还觉额是因为他晒了我的胖胖,真是笨,不过,我确实因为这个伤心了,我还以为,我拥有很多呢,结果,他用一排栏杆就把我所有的东西,展现在了的面前。可恶的西北,我要是死了,一定叫你伤心后悔。

七月三日记:

昨天又开始疼了,越来越忍受不了,我是不是又要花掉西北一大笔钱了,他肯定烦透我了吧,又要数落我一顿,然后又要不开心好几天。

以前老是动不动就说死了之后,死了就怎么样,我还以为我已经看的很开了。可为什么越说,我越害怕了呢。我明明不那么怕的,一开始,我还会盯着血看,后来我就不敢看了,一看心跳就会加快,然后连嘴里稍微有一点铁锈的味道都会害怕,我也变得胆小了?还喜欢笑话西北胆小呢,老是担心这个担心那个,现在觉得,他担心的都是对的,好想哥哥啊,还有妈妈,他怎么还不回来,我都已经开始害怕了。以后一定要好好听哥哥的话,他说的都是对的。

七月十一日记:

我就说西北肯定会不开心,他又开始跟以前一样,板着个臭脸了。不过我原谅他了,因为我是个心口不一的坏人,我那么怕死,还装作看的很开的样子,老是跟他说不治了,不治了,要回家的话,要是当时他真的答应带我回家了,那我现在肯定要在屋子里后悔吧。

我是自私鬼,我的所有都是他给的,胖胖,新衣,还有药,我还骂他笨蛋,才一个星期,我就花了他八千块多块,我记得妈妈说要一年才会挣到这么多钱。这几天他又不回家了,有时候一晚上都不回来,肯定是讨厌我了。换做是我,我也会讨厌自己吧。任谁有这样一个拖油瓶都会不开心的,明明跟自己没什么关系,却一直缠着自己,还喜欢骂自己。

七月十九日记:

又住院了,我是不是不该开口的,可是我好疼啊。

七月三十日记:

我不要走,我还要看着哥哥读大学,我还要放风筝,我还要把钱还给哥哥.......

八月十九日记:

如果现在我出门能遇上一场车祸就好了,我受不了了,我好疼,我不要再花哥哥的钱了,他们根本治不好我,我一直都很疼,可他们老是当着哥哥的面问我疼不疼,我要是说疼,哥哥肯定会心疼钱白花了。

别哭了,又不是没疼过,一直哭,没用的东西。

九月十一日记:

看起来,我连车祸也遇不到了,我的腿变成了时节性的东西了,他要是开心,他还可以走两步,他要是不开心,我就没办法下床了。书桌那么近,我却摸不到了,小鸟最近变得亲切了许多,应该是我太想念坐在书桌前,听他们喧闹的日子了,太想太想了,想着想着,就觉得,它们是那样的亲切,一点也不觉得吵闹。

原来,吵闹的只有我,我总是静不下来,听不得鸟鸣,看不得花落,还总是喜欢荒凉,我现在肯定是不喜欢荒凉了,我想要永远陪着哥哥,可千万不要把我仍在老树下面,那样我会孤独的醒来,然后孤独的死去。

十月一日记:

国庆了,街上好热闹,哥哥说要等几天在陪我补上国庆,因为这几天工资能翻倍,我也想出去工作的,可是我的腿不让我出去,哥哥也不让我出去.......

6

又是一年秋,西北遵守诺言,带着东南来到了九峰十二山之地,东南走不动,西北不知道从哪里弄来了轮椅,二人舍不得坐缆车,西北就在后面推着,很吃力,但什么也没睡,连呼吸都没有太过急促,他怕东南又开始觉得欠了什么。

“哥,又是秋天了。”东南坐在轮椅上,看着周围的一切,有些神伤。

西北知道,东南想家了,这是他们离家后的整整一年,去年此时离家,今日此时,依旧不归,西北找了一处算是平坦的地方停了下来,然后坐在了东南的轮椅边,看着满山的金黄,问道:“考考你,用一首古诗形容现在的景色,看看你最近有没有偷懒。”

东南没有兴致,没有回答西北的话,西北不开心的追问着东南:“你是不是没有好好学习。”

东南不语,扭过头去,不看西北。见状,西北也识趣的没有继续追问东南,而是开始在地上捡起一片落叶,然后放在树荫的缝隙里,对准了阳光,看了看,然后扔掉,又捡起了另一片树叶。

不多时,东南怀里便多出了好多树叶,东南看着怀里不断多出来的树叶,轻轻打了西北一下:“你什么事这么幼稚了。”

西北笑了笑:“这不是你教我的么,你看看我选的跟你去年选的谁好看。”

时光只解催人老,不信多情,长恨离亭,泪湿春衫酒易醒。