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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
夜晚逐渐变得深邃,即使魔都这样的大城市,也无法避免的开始走向安静,徐初和姜年靠在栏杆上,感受着晚风和车辆穿梭交织形成的美景。
“去京都,三年,三年就行。”徐初开口说道。
“算了吧,去哪都一样,早就不做这样的梦了,等东南的病好了,我就回老家,买个小房子,我还有台小车,然后做点自己喜欢的事情,比如给自己写本书什么的。”姜年拒绝了徐初的邀请,从那天之后,姜年认清了自己,他早就不是那个无所不能的少年郎了。
看着一夜之间,苍老的姜年,徐初不知道如何开口,风将的话语带给了姜年,姜年也不开口,越是风就在二人之间穿梭着,把他们的话语吹得到处都是,留给他们良久的沉默。
2
“怎么不租了?租金可不给你退。”吴桐坐在小酒馆里扯着姜年的面条,开口说道。
“不用你退,就是跟你说一声,要是有人租的话,你就给他吧,”姜年看着周围熟悉的一切,还有那被高欣悄悄偷过来的酒柜。今日下了些小雨,空中有些寒意,冷,总是让人怀念温暖,他想到了和高欣在一起的日子,无论多么寒冷,见到她,总会让人感到温暖。
“行,租金算你的。”吴桐点点头,并没有占姜年的便宜。
“你不是说出去走走了么,去了哪儿?我也想去走走。”姜年将视线从酒柜上移开。
“我去自己的心上走了一遭,感觉还不错,你也可以试试。”吴桐吃完了面,擦了擦嘴,喝了口茶说道,看她逐渐大方的举动,好像真的变得了很多,不是那个喝着清茶讲故事的老板娘了,倒像是一个洒脱不羁的江湖侠客。
“何解?”
“闭上眼睛,放空大脑,想到的第一个地方,就是你要去的地方。”
姜年听话的闭上了眼睛,却被吴桐打断:“哎哎哎,不是现在,你要等一个夜深人静的时候,悄悄的,趁着自己不注意。”
3
姜年答应过东南,二月推她出来看看柳树。姜年没有失约,东南坐在轮椅上,湖畔的柳树几步一棵,弯弯的,像是对镜梳妆,柳条在风中缓缓的荡悠着,林荫小道上,东南和姜年缓慢的行走着,西北闲不住,他是个不愿意欠别人的人,所以他又回到了酒吧,开始了之前的日子。
“年哥哥,对不起。”走着走着,东南突然轻声说道,天气乍寒,湖畔无人,唯有二人漫步于此。
姜年有些好奇的问道:“为什么要道歉?”
“不是我,小酒馆不会关闭。”
姜年轻轻笑了笑,没有表现的太过惋惜,只是轻轻说道:“不怪你,命里有时终须有,命里无时莫强求。他不在我的命里,所以他关了也是正常的。”
东南沉默了好一会,终于还是开口问道:“年哥哥,你怕不怕,人财两空。”
“不许这样说。”
“可是,我怕,我怕我辜负你跟哥哥,和所有帮助我的人,我怕没能治好,没能活下来,届时,我要怎样去弥补你们。”
少女的心思细腻,想的总是颇多,春风吹杨柳,寒雨落杏花。希望这一场寒雨,落不尽少女心中的杏花。
4
花晚气寒日渐西,风长雨短湿人衣。
回到医院,已经是下午五点了,东南在走廊里脱下了厚厚的,不过水的外套,她说隔壁的奶奶不能受寒,自己刚从外面回来,外套上有水寒,所以在走廊外面便将衣服脱下,然后小心叠好后才进入病房。
病房里今天好像有些不一样,平日里安安静静的,今天好像有愉快的交谈声。刚一进门,姜年便看到一男一女两个中年人,站在隔壁床前谈论着什么。姜年没有多想,只当是隔壁床的亲属来探望。只是他没能看到身前的小东南,头低的很低,不想去看那两位中年妇女。
那妇女看到东南被推了进来,张了张嘴,又什么都没说出来。
“我去给你打一盆热水。”东南没有上床躺着,姜年把轮椅靠在墙边,东南在上面乖乖的坐着。
姜年刚刚取过水盆,便被那中年妇女抢了过去,笑着的说道:“我来吧,我来吧。”
姜年有些傻傻的看着那中年妇女,真的会有人这样讲客气么?
“不用了大姐,我来就行,您歇着。”
“哎呀不用不用,我来,我来。”中年妇女说着就抢过了姜年手里的脸盆。
看着脸盆被眼前的妇女抢去,姜年有些不明所以,刚想说什么,却听到身后的东南开口说道:“年哥哥,让她去吧。”
中年妇女听到后,转身走出了病房,去了热水间,姜年看着出了病房的妇女,又看了一眼还在交谈的中年男人,转过身,看着低着头不知道在想什么的东南。
“你认识她?”
东南轻轻的点了点头:“她是我妈妈。”
“东南,好些了吗?”中年男人在此刻走了过来,想要看看东南,却被姜年拦在了前面。
看着故意背对着自己,将自己拦着的姜年,中年男人没有抱怨什么,只是找了把凳子,随意的坐了下来:“你叫姜年,是吧。”
中年男子的语气看起来有些不和善,或者说,她的词语搭配的让人容易误解,你就是姜年吧?和你叫姜年是吧?是两种完全不一样的感觉。
“对。”姜年没有避讳什么,转过身,看着中年男人,受东南和西北悲惨经历的影响,他对这位后爸和他们的母亲,没什么好感,哪有父母会让自己的孩子自生自灭的呢?
本以为中年男子,会开口说什么奇怪的话语,比如要接东南回去,拿走东南的募捐什么的。可中年男子只是悠悠叹了口气:“谢谢你,你是东南的恩人。”
这让已经准备措辞开始争论的姜年有些猝不及防。
东南也有些意外,眼睛睁得大大的,好像十分不可思议,在他的影响力,这个后爸严厉,少语,不近人情,说一不二,俨然一副十分要面子的做派,虽然从来没有做作的很要米娜自,但是这样的人,让他们当着晚辈的面,去感谢,去道歉,比杀了他们还要难。
姜年刚想说什么。东南的母亲已经走了进来,打来了满满一盆热水,放在东南面前,要给她洗漱,东南说自己来,可被中年妇女阻止了,拧不过母亲,东南只好醉在轮椅上,小心的享受着本该属于她的温暖。
5
楼道里的人很多,都是烟友,医院里的吸烟区只有这里,不过很安静,一言不发,要么是刷视频的声音,要么,只有香烟燃烧的声音和沉重的呼吸声。
姜年和东南的继父在这里,男人掏出了自己的香烟,皱巴巴的,捋直之后,递给姜年,不是什么好烟,十块钱左右。姜年没有嫌弃,她自己也没抽什么好烟。
不过,让姜年有些受宠若惊的是,男人主动掏出了火机给姜年点烟。这让姜年不知所措,直接摆手,表示自己来。
男人没有强求,等姜年点完之后,自己也点上了一支。
深吸一口后,重重的吐出,好像太多的烦闷,吐不出来,所以男人吐得格外用力。
“谢谢你,小兄弟。”
“叫我姜年或者小年就行。”跟四五十岁的男人称兄道弟,让姜年有些别扭,虽然自己也不是什么二十岁小伙子。
“东南的病,能治好么?”
“不知道,但是我会努力,总好过让他自己自生自灭。”
男人听出了姜年话里的意思,苦笑了一下,看着转角的窗户。
“你可以骂我的,你有资格骂我,我是个乡里人,不会说什么乖话,我今年五十三了,我的小儿子今年十三,西北要上大学,我没什么用,一辈子待在村里,一年到头,实话实说,五万封顶,收成不好还得降,东南的病,我没本事治,我不是不把东南当自己的孩子,只是我真的没本事带她来这种大医院治。”
男人的话,说的很粗糙,也很无奈,就像他说的,他不会说什么动人的话,一个乡里人,有什么说什么,没上过几年学,也没什么高层次的社交,背朝黄土面朝天的干了一辈子。
但是姜年知道,他没有说谎,姜年也在农村待过,农村的女人是不工作的,只在家里做一些零碎小事,他们挑不起十几二十斤的担子,推不动几十亩田地的犁。
男人总是在说自己没用,可是,如果东南不生病,一年五万,足够养活一家人了,还能省下来不少,他还可以为三个孩子置办点家业,等到出嫁的出嫁,娶妻的娶妻,他也就修的正果了,可这样的家庭,经不起一场大病的摧残。
看着窗前抽完一支烟,又点上了一支烟的男人,姜年五味杂陈,不知道说什么。
“东南是个乖孩子,西北也是,他们的感情很深,我知道,但是我没本事,我不能不想着西北和我的小儿子,东南走了,日子还得过活,我也问过了,他这病,除非花大钱,不然治不好,我就是去要饭,我也要不来五十万,所以我谢谢你,你救了这孩子,我都问好了,西北只要回去再念一年初三就能上大学,你等我把西北的大学供完,西南再长大一些,我就来给你做牛做马,我一分钱不要,你说什么我都干,我给你还钱,东南的医药费你记着,我做牛做马都还。”
男人看着姜年,脸上有几道新添的伤口,脸庞黝黑,看起来像是六十多岁,双手浑厚充满了老茧,身上的衣服称不上是破烂,但旧的已经充满了邋遢。
一个人养四个人,这就是他的日子。
姜年不知道说什么,无论如何,他觉得为人父母,不应该放弃自己的子女,可他凭什么去绑架别人呢,难道他小儿子就不是他的子女了么,难道西北的大学就不念了么。
他说的没错,东南治好或治不好,日子都还要过活。
6
西北在楼梯里喘着粗气,看着姜年和男人,他是请了假,急匆匆跑来的。应该是东南给他打了电话。男人拍了拍西北,没有说什么。
“叔叔,来了怎么也不说一声,我好去接你。”
男人将头撇过去,没有答话,走出了楼道,走向了病房。姜年知道他为什么不说话,他怕一开口,那口气儿就吊不住了,他肯定是不能当着孩子的面哭的。
“你叔叔.......”姜年想说什么。
西北却灿然一笑:“叔叔人很好,他嘴上虽然说让我们自生自灭,但每个月还是会给我们寄钱,虽然都是按母亲的名义寄来的,不过我知道,妈那里弄到的这么多钱。”
姜年叹了口气,家家有本难念的经,一开始还觉得这样的父母不配当父母,可现在看起来,喉咙里总是堵住了个什么。想哭吧,能忍住,想说什么吧,也说不出来。
叹了口气,没再说什么,跟着西北一块,走出了楼梯间。
7
男人站在病房门口,不停的打着转,姜年提着一大袋水果回来,看着男人问道:“怎么不进去?”
“嗷,医生说这丫头矫情,不能闻烟味儿,我在外面转转。反正这丫头也不乐意看我,我就不掺和他们仨娘母的事儿了。”
男人的身上有一种独属于男人的味道,说不上多好闻,但是闻起来很有安全感,那是顶梁柱独有的味道,不过此刻的他,让人看着却有些落寞,
姜年不知道说什么,他虽然结过婚,但是结婚和成家不是一码事儿,他理解男人,但他不知道如何安慰男人,在这个男人面前,他就想是个涉世未深的小孩子,自己的一切好像都是为赋新词强说愁。而他只是站在那里,就让人顿生沧桑之感。
“吃个苹果吧。”姜年从袋子里拿出了一个苹果递给男人,男人很客气的双手接过,连声道谢。姜年没有说什么,走进了病房。
看着手里的苹果,男人随手擦了擦就开始吃了起来,他很是刻意的没有出现在三人的视线里,连病房门口都没有路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