无颜送他们进了大道,笛飞声便出去接了缰绳,遣退了几个金鸳盟门人。
如此,那辆宽敞的马车上,连带驾车的笛飞声,统共就剩下三人。
进了官道之后平稳了许多,李莲花本就醒得早,这会儿隐隐有些犯困,撑手抵着额头有一下没一下的打盹。
别说,方多病端阳给他的香囊还颇有点意思,对早年受过不少安魂香荼毒的李莲花都能起效。
方多病看他补觉,老实的安静下来。
约莫半个时辰,马车便到了中州界碑处。
中州界外就是荒漠,风沙肆虐,人烟寂寥。
一棵老干虬枝的树下,青年抱剑迎风,衣袂招展。
“吁——”笛飞声一勒缰绳,眉峰微挑。
李相夷飞身踏来,红衣飘逸诡谲,稳稳落在笛飞声身侧。
“你怎么来了?”
李相夷剑柄撩开帘子往里看了一眼,又拿目光斜笛飞声,“我再不来,人都不知道让你拐到哪儿去了。”
笛飞声嗤了一声,“我可没这个本事。”
说着,一抖缰绳继续往风沙中驱马前行。
李相夷抬脚跨进车厢,里头有些困乏的方多病一见了他,瞌睡霎时醒了大半。
“师……”
他兴冲冲的起身,刚开口便被李相夷抬手制止,示意他安静些。
但李莲花睡眠浅,这会儿已经醒了。
他打了个哈欠,拂袖坐正身形。
“哟,李门主,这么巧啊。”
李相夷一撩衣袍坐在他对面,里头的方多病极有眼力见的给两位师父倒茶。
“师父,喝茶。”
李相夷端着茶,目光落在李莲花身上。
“你要去车狐?”
李莲花哼笑一声,“消息这么灵通?还真是什么都瞒不过咱们神通广大的李门主。”
李相夷也不知道他这话是嘲讽自己留了人在中州盯着他,还是嘲讽四顾门探子渗入金鸳盟,又或许都有。
但这都不重要,跟李莲花相处了这么久,他早就摸清了此人的路数。
要是顺着他的话接,一个不留神就容易被牵着鼻子走,索性避开。
“我跟你一起去。”
喝水的李莲花呛了一下,放下茶杯。
“咳……你去干什么,四顾门现在这么大能耐,金鸳盟的事也插手?”
李相夷往后靠了靠,倚着马车的软枕。
“我不管金鸳盟的事,但我得管你。”
李莲花白他一眼,‘我要你管’几个字就差写在脸上了。
但终归还是没出口,看他这风尘仆仆的样子,像是连夜赶来的,怕是一夜没睡。
算了。来都来了,总不能往外赶吧。
“不劳李门主费心了,管好你徒弟就行。”
方多病听了这话,咧着嘴冲李相夷嘿嘿一笑,明亮又灿烂。
李相夷皱了皱眉,“你带着他做什么?”
李莲花一脸惋惜,啧啧摇头,“唉,你嫌麻烦把他丢给我,一年到头不见人影也就罢了,如今连看都不想看见他了?”
替李相夷带了这么久孩子,好不容易找着机会,李莲花可谓是不遗余力的给他上眼药。
方多病脸上的笑容顷刻间消失不见,一瘪嘴眼角耷下去,水汪汪的大眼直勾勾看着李相夷,委屈得无以复加。
李相夷对上这样的目光,下意识否认,“我……不是这个意思。”
李莲花紧着接话,“哦?那你是什么意思,嫌他累赘?”
方多病更委屈了,巴巴的看着李相夷。
李相夷有些无奈的抬手扶额,抽空横了李莲花一眼,这才低咳一声道。
“你年纪也不小了,跟着历练历练也好。”
得了这话,方多病那张垮得老长的小脸瞬间喜笑颜开,“师父放心,我一定会努力的!”
“争取早日闯出个名堂,做一个像师父一样顶天立地的英雄,光耀我们云隐山的门楣!”
一双眼亮的惊人,李莲花看得有些恍惚,噙着笑意摸了摸他的脑袋。
李相夷则感叹于臭小子这变脸速度,一会儿晴一会儿雨的,也不知道上哪儿学来的。
马车里其乐融融,马车外风沙呼啸。
笛飞声拉起脖颈处挂着的黑布,遮挡住半张脸隔绝风沙,策马扬鞭疾驰在荒漠中穿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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荒漠后是群山,山路崎岖,很是费了些时日。
一行四人抵达车狐边境的时候,已过了半月有余。
车狐是丘陵地貌,常伴风沙。
城关处萧条得有些破败,却驻守重兵,挡在门口一一排查。
李相夷驾着马缀在队伍末端,眼看前方纹丝未动,不由得皱起眉头。
“李莲花。”
他朝里叫了一声。
李莲花闻言掀开车帘,抬眼望过去,眉头微微一挑。
“看这样子,此路不通啊。”
李相夷没说话,把手里的缰绳往他那边一撂,翻身下了车。
李莲花目送他走远,揉了揉僵硬的脖颈。
城关下,几个百姓正低声下气与官兵交涉,把守的官兵却没有半分动容。
冷脸怒斥:“都说今日封城,就算是只蚊子也别想飞进去,别白费力气了!”
“官爷,求求你了,我家里还有行动不便的老娘……”
又急切的上前祈求,被一把推搡开。
李相夷自后方扶了那人一把,侧身越过他上前。
“敢问兄台,这城要封到几时?”
那官兵打量了他两眼,“不知道,等上头的命令。”
李相夷眉头微挑,又问。
“这车狐境内可是出了什么事?”
官兵不耐烦的摆手,“去去去,少打听。”
李相夷摘下腰间门主令在他面前展示,“在下四顾门李相夷,此次前往车狐是为执行公务,还请行个方便。”
那官兵盯着门主令看了一会儿,挠了挠头,转向边上的同僚。
“你听说过吗?”
被问那人迷茫摇摇头,转脸对李相夷道。
“我管你四顾门六顾门呢,说不行就是不行。”
车狐临近大熙边陲,天高皇帝远的,没听说过四顾门也不奇怪。
李相夷皱紧眉头,正思索对策,便听后方传来一道冷冽的声音。
“今日这城门你开也得开,不开也得开。”
他一回头,便见笛飞声面色冷肃踏风而来。
“什么人?胆敢口出狂言!”伴随兵刃出鞘声,那官兵怒斥道。
笛飞声眼神如霜,刀鞘一横,刀锋拨出寸许。
“让开。”
李相夷抬手按下那把刀,给他打了个眼色。
“老笛,别冲动。”
偏笛飞声不是看眼色行事那号人,一时间气氛剑拔弩张。
“住手。”
上方一道清朗的声音响起,众人抬头看去,但见一器宇轩昂的青年侠士探出头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