李莲花白了他一眼,真会问。
“你问他呀,我上哪儿知道去?”
李相夷撑桌站了起来,李莲花赶紧一把拽住他。
“不是,你真去啊。”
李相夷皱眉,“若此事当真是他挑起的,我自然要去问个清楚。”
李莲花挑眉,“你打算如何?”
李相夷眸光冷冽,“我与师兄最初创立四顾门的信念与初衷,是惩恶扬善匡扶正义,若查实他蓄意挑起江湖争端,我定不会轻饶他。”
李莲花无奈,重新说了一遍,“我是说,你打算怎么问。”
李相夷看向他,没有说话。
“你问得出什么,他能跟你说几句实话?”
“你连这么多年的虚与委蛇都看不明白,你又分得清他哪句话是真,哪句话是假?”
李相夷紧紧盯着他那双眼,靠近他。
“李莲花,我都不知道,你又是怎么知道的?”
“他不肯跟我说实话,那你呢?”
“我又如何分辨你哪句话是真,哪句话是假?”
李莲花心头火起,他抬手指着李相夷,颇有些恨铁不成钢的意味。
“李相夷,你别在这个时候给我犯轴。”
“你若信不过我,今后大可离我远些。”
“你别忘了,是你李门主一路紧追不舍,不惜在我身上种下引魂香让我避无可避。”
他又冷笑了一声,将头撇开。
“等过了这三日,你想做什么,要去哪里,与我没有半分关系。”
这碧茶能不能解,李莲花是生是死,他都可以认,但若祸如今功力尽失的笛飞声,那是万万不能的。
李相夷这才想起来,这三日他要解毒,不能受外力干扰。
他现在下山去质问单孤刀,的确容易打草惊蛇。
认识李莲花这么久,还是头一回见他发这样大的火。
他追着李莲花走了半个江湖,如今跟在他身边,的的确确是自己求来的。
可李相夷何曾被人这样下过脸?
心口盘旋着怒意,几度想摔门而去。
但一想面前这人是李莲花,什么火都叫他压回去了。
一时间只能看着李莲花,憋得眼眶通红,许久才转开目光,沉着声音开口。
“我不是那个意思。”
“我只是想听句真话。”
李莲花看着那双通红的眼,看着那个通身傲骨的人在他面前低头,心头五味杂陈。
骂完了,火消了,总是要顺顺毛的。
他叹息道,“李相夷。”
“骗你,和不愿意告诉你,有本质上的不同。”
他仰头正对李相夷的方向,收起一贯的散漫慵懒,神色难得一见的凝重。
“我答应你,等过了这三日,你想知道什么,我都告诉你。”
“你问我答,知无不言,言无不尽。”
李相夷通红的一双眼看过来,紧紧盯了李莲花半晌,才颔首。
“好,我等。”
他已经等了三个月,多三日又有何妨?
该聊的聊清楚了,三人便各自散去,回房睡觉。
外头夜空寂静,天星如坠。
今夜的星子格外的亮眼,却不见月色。
如此,这第一日,便算安然度过。
第二日清晨,太阳刚在天边露脸,李莲花的房门便被人敲响。
他困乏的打了个哈欠拉开门,“方小宝,不是说了……”
看清来人语气一顿,外头站着的并不是闹腾的小徒弟,而是天机山庄的小厮。
“李楼主,庄门处有人要见您。”
“堂主让小的来请示您的意见。”
李莲花理了理衣衫,眉峰微蹙。
“谁啊?”
小厮答道,“来的像是父女,却以兄妹相称,说您见了这个就明白了。”
说罢,递过来一块黄色的铜牌。
清晨的阳光洒落在铜牌上,将一个丘字折射出亮眼的光。
李莲花伸手接过,轻笑了一声。
来得正是时候。
李莲花道,“是我的朋友,有劳小兄弟带路。”
他一路随着小厮出了院门,行至庄前。
山庄门口立着两个人,男子一身玄色织金长袍,目光隐隐期盼往庄门口看。
身边女子身形娇小些,披了一件黑色斗篷,只能隐隐看见帽檐下清丽的脸。
“封姑娘。”
李莲花开口唤了一声,撩着衣摆下了阶梯,朝着二人走去。
“主……”
封燕逐语气微微一顿,改口道,“李神医。”
封磬看着那迎面走来的男子,约莫二十六七的年岁,长身玉立,气度清朗。
只是过分消瘦了些。
思索间,李莲花已经到了二人面前,他看了一眼面露迟疑的封磬,微微颔首,转向封燕逐问道。
“这位是……”
封燕逐抬脚踢了大哥一下,笑着道,“是我兄长。”
封磬这才拱手朝李莲花行了一礼,“在下封磬,见过李神医。”
李莲花挑起眉锋上下打量他片刻,如今封磬还没有开始蓄胡子,不足四十岁的年纪,整个人都透出一股子精明。
封燕逐说得不错,她兄长是个能谋善断的,就是眼神不太好。
李莲花笑着在前头引路,“二位请进。”
他转身上阶梯时,竹节发冠上一枚精雕玉琢的玉蝉掀动了一下翅膀。
封磬瞳孔骤然一缩,差点就这么跪了下去。
好在封燕逐眼疾手快扶住他,压低声音道,“在别人地盘上呢,别给主上丢人。”
封磬低咳一声,这才跟着李莲花一路进了天机山庄。
因着是他的客人,李莲花并没有将人带到会客厅,只在庭院中与何晓惠打过招呼,便一路将二人带回了和光院。
一进了院门,眼看没了外人,封燕逐将头顶的帽兜一掀,面上含笑神色轻快的跟上李莲花。
“李神医,许久不见,别来无恙啊。”
这给封磬看得一愣一愣的,不是,他妹子还能笑得这么甜呢?
李莲花回以一笑,“一切如常。”
“我看封姑娘寻回家人,想来这段日子过得不错。”
封燕逐瞥了封磬一眼,“除了兄长脑子有些钝之外,其他一切都好。”
风明萧见他带了客回来,奉了热茶在庭院中。
与封燕逐擦肩而过,彼此体内的痋虫都有感应,两人相视一眼,带着试探,也带几分好奇。
她道,“李神医,这位是……”
李莲花抬手倒茶,看了这二人一眼。
一个以身饲痋,一个靠着痋虫续命,也算是这世上少有的同类人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