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你…你不要轻举妄动!”
“我告诉你!”
“警官”和几位鼻青脸肿的警员也将枪从外面围满店铺的工人转向酒吧老板和年轻助手。
“警官证,搜查令……交出来。”
老头熟练的端起他的这把老伙计,罕见的是,这把枪的机匣部位还隐隐闪烁着辉晶的橙红色光辉
这是一把刻印过的长管霰弹枪
“不然就滚出我的店铺。”
老板似乎特别享受这种感觉,这让他回想起自己年轻的时光,在卡兰德与洛恩克斯的交界边境上。
“……我…我没有带,不……我忘记带这些了……”
“警官”明显也注意到了老板气场的变化,最关键的是,他切实看到了那把枪反射的光辉。
“那请回吧。”
艾文娜笑着在椅子上摆出“请”的手势。
“……”
“必须把她带走……”,“警官”心想。
雇主要求他“秘密”带走这位女士,很明显,他搞砸了这份委托。
“不行,豁出去了!”
他想到了自己的妻女还在不明雇主的手上……
他只能这样,他没有选择,
正如他的“警员”朋友们一样,
雇主从来没有给过他们“生”的选项。
“怎么他妈还不走?”
“滚啊!”
“他们是骗子!”
“……”
围观的人群逐渐开始耐不住性子,他们开始躁动起来,节日的欢快化为了愤怒的助力,或许,这也源于压抑许久的对现状的不满。
在矛盾即将爆发的最后一刻,悠长的警笛声终于透过包围酒吧的人群传到了每一个人的耳内。
穿着深蓝色加白条警帽的警督带着数车警员在出示了证件后迅速驱散了近处的人群。
“给我把这几个人带走!”
警督指着原先的“警长”和他的“警员”们,他身后的几位警员在厚制铁盾的掩护下瞄准并靠近那些已经濒临崩溃的假警员们。
“砰!”
“警长”的手不知觉扣下了扳机,
这似乎是他最好的选择:
成为贵族的私军,
找到自己的一生所爱,
努力遗忘逃离过去,组成新的家庭,
——直到往日的罪孽追上他新的生活。
————————
“磅!”
子弹打在了左侧警员队列最前方的制式盾牌上。
双方其余人几乎在一秒后同时开枪,
但一阵剧烈的轰鸣声让所有人停下了手中的动作。
一束震撼闪光突然从老板的长管霰弹枪中爆射而出,在众人的视线从闪光中恢复过来时,原先的十几位假警察已经躺倒在地上不省人事。
“不错的辉晶法术。”
警督露出赞叹的眼神,但左右两侧的警员还是将枪口从之前的假警察转移到了酒吧老板和他的酒保身上。
“帝国法律禁止普通人携带刻印枪支,而且,你似乎并不具备辉术能力?”
“但是你却能释放如此的辉术,这就意味着……”
“是的,我是辉晶病患者……”
老板放下霰弹枪,在此同时,警督也示意两队警员低下手中的武器。
老板神色轻松,仿佛毫不关心自己患有这种绝症。
“但,我同时也是一位洛恩克斯军人。”
“我因战争的创伤才得了这种病,而且还因为它捡了一条老命……”
“嘿嘿……我之后才得知,在我因病调离的那个下午,卡兰德国立骑士团突袭了我所在的营。”
“没有人活下来。”
老板随意说出了他的往事,并从柜台下上锁的箱子内拿出了几本小册。
“哝,服役证明,军官证,还有伤残鉴定……”
“哦,这个,持枪证,当时我的旅长发给我的,不知道现在他还活没活着,哈哈……”
警督走上柜台前和被惊讶到的艾文娜一起翻看着这些上了年头的皮质本本:年轻时的老头和他的战友出征时的照片、受伤时医生在他伤口发现的辉晶反应的照片……
“您是一位传奇……”
警督的态度再次转变,他脱下自己洁白的手套,握住了店主布满皱纹和老茧的双手。
“向您致敬。”
“至于您,女士,你还是要和我们走一趟。”
警督拿出了有着政府和教会联合会盖章的逮捕令。
“我们会尽全力保证您的安全。”
警官看了看周围的群众,人流已经挤满了警戒线外的每一处空间,可以想象外面也聚集了多少人——在这场数十年未见的节日前。
“工团和新议会似乎对这些判罚持反常的激烈反对态度,我并不觉得您会被判罚过于严重的罪行。”
“毕竟我也不认为像您这样的女士会犯下怎样‘滔天’的罪行。”
艾文娜接过警督递给她的逮捕令看了看,然后就对老板点点头,跟着警督和其余的警员慢慢走出酒吧。
“这……”
围观的人群还是有些愤慨。
“谢谢大家的关爱,没事的。”
艾文娜平静的向那些工人们告别,但她心里真正担心的却是兄长的安危。
“出了什么事了?”
她不禁想到兄长最近在调查的事件和盖尔的离去。一定是事件有了突破性进展,不然……
人群开始簇拥着铁质警车向联合政府慢慢前进。
————————
“那边是怎么回事?老先生。”
“见不得台面的事想要搬上台前了。”
“就是这么回事。”
“那您为什么要擦拭这把镰刀?”
“……”
“生锈了,要开开刃。”
塞西莉丝饶有兴趣地看着这间古朴店铺的店主郑重其事地擦拭着一把巨大到夸张的镰刀。
她一手吃着从老区街口买的发酵乳面包,一手拿着一杯赠送的麦酒。
“一位工人向我推荐了您的店铺。”
“说我在这里能找到旧芙兰的纪念品。”
“抱歉,不卖这些,本店只卖平常的肉类与日用品。”
老店主这时才微微抬头看向这位唯一在店内的客人,他明明记得自己已经在店面挂上了“暂停营业”的牌子。
“你是?”
文注意到了塞西莉丝一刻不曾离身的辉晶短剑,过于奢华的短剑与她简易的裙摆形成了鲜明的对比。
“一个来这里旅游的北境游客?”
“我很喜欢这里的气候,以及气氛,前者能让我们国家拥有更多宝贵的粮食,后者让我能在这里感觉到自治领的亲切。”
不等他回答,这位少女就自语着将手中的纸杯放在柜台前,摆弄着手中的短剑。
“很高兴你能喜欢这里,不过……”
“不过?”
“出现了一些小插曲,不是吗?”
“那位美丽的女士是从这个店铺里出去的。”
“对,就是那位刚刚被警察带走的那位。”
塞西莉丝还思索了一下。
“你们好像很熟?”
“只是我的店员。”
“在我看来……并不止。”
她指了指那柄镰刀
“我还没见过一个店主会为了店员去和政府拼命。”
“只是磨刀罢了,要到丰收节了。”
“我或许可以帮到你。”
“你?”
“我们并不认识,而且你也只是一位游客,我很高兴你能喜欢这片土地,但我不希望你卷入无关的纷争。”店主摇了摇头。
“我只是比较感兴趣罢了,一个灰发的文静少女为什么会让那些工人和职员们冒着犯法乃至受伤的风险去保护?”
“这对我接下来的工作很重要……”她这句话的语气极重。
“你可以走了,不管你是什么工作,
这位来自北境,东疆自治………领的。”
文愣了一下,他想到了面前之人可能的身份。
“这个铜制小麦模型卖吗?我很喜欢。”
塞西莉丝起身抚摸着货架上的一个模型。
“可以。”
塞西莉丝笑着把铜制模型放进她的挎包里。
她并没有付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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隶属于市政厅的中央区法院出奇的人山人海。
康利福德与温娜德利尔亲自在工团的人群前举牌。
“现在宣读对罪犯艾希恩及其附庸的罪行。”
为首的法官正在宣读着手中的卷轴。
“试图伤害教会联合高层;”
“试图破坏生命教会的研究成果;”
“抢夺政府禁物;”
“制造多起恐怖惨案;”
“……”
“…………”
好长一段时间后,这位法官才宣读完那张似乎并不长的卷轴。他气喘吁吁,似乎这段话对他肥胖的身躯是一份莫大的重压。
“现在,生命教会以及议会会对其进行相关诉讼,故意杀人罪,盗窃罪,故意伤害罪,叛国罪,策划恐怖袭击…………”
“由此,主犯艾希恩被判处死刑,从犯艾文娜被判处无期徒…………”
除了他缓慢的发言,法院内鸦雀无声。
“证据,我们需要实质性的证据。”
艾文娜的律师打破了这种诡异的寂静。
“你们不能这么快宣布一个人的死刑,这根本不是审判,这是私刑。”
“我可以作证。”
“我可以!”
“我也……”
原告席上,一大堆生命教会的播种者们纷纷激动的站起来,他们刚刚目睹了教会的圣物被窃,主教被伤,现在的他们异常激动,正如场外的工人们一样。
“那么请问你们知道她的身份吗,你们哪怕见到过她的一面?知道她哪怕一件做过的事?”
“你们并没有一件物证!”
这位律师激烈的反驳道。
播种者们的话语被噎了下去,确实,他们对这个女孩一无所知。
“我…我见过她……”
“她当时在帮我老区的老祖父卖他种的香芹……”
一位女性播种者支支吾吾道。
这番话更加沉默了席上的播种者们。
“但…但是艾希恩先生并不能逃脱他的罪名,即便这位女士并没有参与实际的行动中。”
法官有些慌忙。
“我能证明。”
所有的目光又聚集到播种者们簇拥的中央,珂兰从中站起。
“生命之息确实被此人盗走,为之之前还特别在教会总部查看走访,而且我也确实被此人所伤。”
“……”
无法反对,无法反驳。
这是事实,这是明面上的事实。
艾希恩,一位教会联合的成员,竟然策划了一连串的恐怖事件和暴力示威,甚至直接参与了对生命之息的抢夺和擅用。
这就是他们看到的结果,这也是他们想看到的结果。
至于真相?
开玩笑,只要是他们所相信的真相
——它一定会是真相。
———————————
法庭高处的双开门突然被打开,一位微胖的老人走进了现场。
“天哪,克莱蒙梭……”
“他怎么来了……”
“真的吗……”
陪审团以及受邀的民众都因到来的克莱蒙梭而议论纷纷。
“我对此保持怀疑,包括对艾希恩的指控,嗯,包括艾希恩的。”
他直接站在双开门那里对台上的几位法官说道,他的眼睛并没有注视着上面的法官,而是直视着珂兰。
“如果艾希恩早就得到了生命之息,那么他甚至早就能在南部总站,或者新议会的那次灾难里杀死在座的每一位。”
“哦,抱歉,我可能不知道在座的各位都不明白那件玩意究竟能做到什么。”
老人故意笑了笑。
“至于这位文静的女士,天哪,你们怎么会有理由和良心去逮捕她?”
“这…这……”
“既然珂兰主教确认了抢走物品的人的确为艾希恩,那他就不可能摆脱罪名。”法官慌忙说道。
“为什么不能是艾希恩从珂兰的手中抢走了生命之息?”
“或许,这一切都是由……”
克莱蒙梭几乎笑出声。
“住嘴!”
“我不许你侮辱主教大人!”
一些播种者站起来维护自己的主教,但是有一些却并没有起身。
“抱歉,克莱蒙梭先生,我可以认为您是在开玩笑吗?”
珂兰同时回以相同的微笑。
“打电话问问你的上头,看他们有什么指示,告诉他们,我不想事情变的更加极端。”
“但这也并不代表我会因此去牺牲一些
——不能牺牲的东西。”
法官肥胖的身躯忽然抖了抖。
“这是法庭!”
他无力的吼道。
然后不等他自己接通电话,手旁的座机就嗡嗡跳起。
法官尴尬的笑了下,然后在受邀群众鄙夷的围观下接通了铜手把。
“嗯……”
“……”
“我知道了。”
不久,他挂断了未知的电话,看向右排的珂兰。
“珂兰主教,您确认主犯一定是艾希恩先生吗?”
“如果确认的话,本庭可以现在就给这个案件定论。”
“如果您确认的话……”
他重复了两遍。
“当然。”
珂兰想了想,仿佛下定了某种决心。
“当然,我……”
“……”
开门声再次打断了厅内的话语。
一位身披深绿色风衣的老者走进法庭。
“抱歉来晚了,我来给我的店员,顺便再给一个讨厌鬼作证。”
他的背后背了一个被厚厚裹住的包袱。
挤满皱纹的碧绿眼瞳凝视着刚要说话的珂兰。而后者仿佛被前者的到来所震惊。
将要说出的话语硬生生卡在了喉咙里。
“你刚才要说些什么?”
“年纪大了,有点听不清。”
老店主的怒火在看到珂兰的一瞬也化作了一种悔恨,愤怒的话语同时搁浅在嘴边。
毕竟
——这也是他另外一个孩子。
他低下的头慢慢抬起:
“好久不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