环境焕然一新的不仅她的西偏殿,不仅是玉尘宫,而是整座蟠龙山瑞气如虹。看得见繁茂苍翠的森林,飞流三千尺的瀑布,溅起的水雾飘渺如烟笼云罩。
仙气弥漫缭绕,引来仙鹤优雅停驻,百鸟欢歌于林梢。
山间的怪石嶙峋可入画,湖泊澄澈如镜面,波澜不惊。如梦似幻的清幽之境,可谓美不胜收,蔚为壮观。
这是她前往正殿的途中,被沿途美景诱得放开灵识升空,俯瞰所见之全景。
害她一路上心痒痒的,一心想快点送完点心,然后漫山遍野全部逛一遍。毕竟这是尊上的仙山,哪天心情不好了再次冰封千年,她身为仙侍可就太亏了。
不识仙山真面目,哪怕身在此山中啊。
但一想到自己住在此山中便感到莫名的满足,步履轻快,仙衣飘逸,碎步穿行于落英缤纷的庭院。三两片的花瓣落在头上、肩上,淡雅的清馨若隐若现。
处处美景,目不暇接,桑月根本舍不得从大殿直入,索性从外边的廊道多绕半圈路程来到内庭。
这才发现,庭院的景致再美,也不及其主装束的大变样来得叫人惊讶。
瞧瞧,往常一袭白衣的银发仙尊,目下一袭沉稳的鸦青色长袍。
依旧半束发,以前披散在身后的发量较多,眉目清冷犀利突显出他的桀骜不驯;眼下垂落身后的发量仅剩一小束,眉目淡然,活脱脱的温青优雅贵公子。
改变形象就算了,他还改了喜好。
不再像往常那样或端坐或躺卧于廊道赏雪景,而是坐在庭院中做雕刻。看到这一幕,桑月便明白他为何要改变形象了。怕脏了白衣,怕头发影响他干活。
“尊上好有闲情逸致。”她来到旁边,左右观望,思索着该把茶点搁哪个位置最妥当。
几日不见,仙尊的庭院里多了数张根雕雅致的木茶几、茶台。
每张的木质和色泽各有不同,有散发着灵气的,有仙气氤氲的,还有散发神息隐隐叫人心生悸动的……把茶点摆在它们上边让她生出暴殄天物的痛惜感。
他家庭院的石桌石凳被堆到远处的角落里积攒灰尘,无妨,她是仙,一个清尘术扔过去就好。
刚要用意念把石桌挪过来,就听到这儿的主人开了尊口:
“随便找一张摆放,都是日常家俱,你还舍不得了?”腾出一丝心神给她的仙尊头也不抬道,实在见不得她的小家子气。
茶几而已,最大的价值是用得赏心悦目。
“尊上哪找的这么多木根?”于是桑月随手将茶点摆在距离相对近,又不会太靠近省得吃灰的根雕茶几上,好奇来到他的工作台,“居然材质都不一样。”
关键是散发的仙灵之气各不相同,明显是从不同界域取来的。
这得跑几个界域啊?他这日常可真闲~。
“带你出去历练的路上捡的,”仙尊淡然道,“你只顾打架,根本不知道自己错过什么。”
他就不一样了,一边看着她急吼吼地到处找碴,一边观赏沿途的风景,果然被他捡回一堆大漏。
当然,就算是大漏,其中的材质也有好有差。
比如,灵木根是最不值钱的,却是那个大灵界比较罕见且数量极少的灵木。两人去的时候,恰好遇到那儿的大能们正在为灵木的地域归属争得头破血流。
于是他大发慈悲命她上前挑衅,逼得土着们不得不抛下个人私怨,齐心协力来驱逐她这个天外恶仙。
等她把人引走了,他直接拔了这棵千年难得一现的灵木。
本着见者有份、凡事留一线日后好相见原则,他仅仅取走根部及以上三丈高的枝干,其余的留在原地由本土大能们自己分根同好。
至于能否平分,与他何干?
反正他得到想要的,她也得到了历练,将本土大能们打得怀疑人生。而本土大能也学会了齐心协力,和睦共处的好处,各得其所,皆大欢喜。
于是,他带着她这祸害施施然地离开了那个大灵界……
得知经过,坐在一截原木作坐墩的桑月瞠目结舌中,半晌才找回自己的声音:
“尊上,您还记得自己是仙尊吗?趁火打劫这种事做多了会不会有损功德?”
据她目前所学,功德对修行人还是有极大作用的,怎的仙域这些人就不放在眼里呢?正如她身上的神咒,听闻便是仙帝之养子云遗追捕神裔造下的大孽。
大孽是下界受连累的众生的说法,比如她,生不如死又不敢死。
在老家,执法人员在追捕凶犯时,于闹市间根本不敢动枪,生怕误伤无辜。但在仙域众生眼里,根本不存在误伤,但凡能被伤及的众生都不无辜。
是他们命该如此,与人无尤,更与他们仙人无关。
所以,在桑月看来,难怪这里是下仙域。既没了人性,也没有博爱众生的神性,仍在仙途修行中啊。
“我是妖,怕什么损功德?”仙尊轻描淡写道。
外界背地里对他的称呼,他是不在乎,而非不知道。
妖嘛,天生地长,一出生便有妖力,哪懂得什么好坏和积损功德?随心所欲是他的本性,肯约束自己的杀心就是他的神性,区区一根木头他还取不得了?
桑月听罢,不再吭声。
高阶仙人对万事万物的理解,岂是她这种低阶小仙浅薄的认知能体会的?他怎么说就怎么着吧。反正如果说错了,将来有损修为受苦受难的人不会是她。
唯一的噪音不出声了,偌大的庭院静谧安闲。
美丽的人就算是干活,那过程也是赏心悦目令人着迷的。桑月捧着点心慢吞吞地吃着,一边坐在旁边静静看着他那只好看的手细心利落。
粗糙的根木,在他灵活轻巧的刻刀之下逐渐显露出它优美的姿态。
他对点心不感兴趣,尤其是在干活的时候。让她坐旁边帮忙添茶,点心是酬劳。可能俩侍者的口味最近有些变化,给仙尊的三份点心里仅一份是甜糯的。
“这是咸的,咸的,您不尝尝吗?”意外吃到咸糯的肉馅糕,桑月是眼前一亮,热情推介,“好歹尝一口给个评价?别浪费阿吉的一番精心烹制。”
“嗯。”他听罢,难得地瞅一眼点心,颔首示意她帮忙夹一块投喂。
手脏,懒得清洗。
桑月也没避嫌,欣然夹起一块给他尝了下,结果领导当场给了一个中评:
“一般,你吃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