霖州昌乐郡柳府周围多山,多树,却并没有什么突出的景色跟特产,再加上土地不合适,他们的田里能种出的食物也非常有限。
这里唯一的好处可能就是昌乐郡的人基本都挺好说话的,就算被骗了也不会太过生气。
也因为她们的平和,好说话。
于是越来越多的普通百姓莫名其妙就成了奴隶,成了佃户,成了无房无地的流氓。
不是没有人反抗过,但大商人的刀刃太过锋利了,她们敌不过。
到现如今,甚至没什么百姓敢上街了,她们紧锁门窗,可依旧阻挡不了那些大商人的爪牙。
柳府下的一个小县城,半夜被撞开了本就没有关严实的大门。
听到响声的守门人匆忙提着早就有些生锈的刀跑出来,迎面就看到了明晃晃的火把,比县令最爱的马还要威风的高头大马。
她们零散的三四个人看着穿着统一黑色短打的一个个人,几乎数不清这些手里拿着刀的黑衣人到底有多少个。
她们腿都软了。
一片寂静中,明月的马哒哒上前,她垂眸看着扑通一声腿软跪下的老年女人。
是的,老年。
这几个女人都是头发花白,最起码都有五六十岁的人,很显然,守城门这个重要的任务在这个县城里成了养老用的职位。
明月:“张大商人家,在哪儿?”
大商人三个字被她说出了轻飘飘的讽刺。
“在,在那边儿……”
一个人颤颤巍巍的抬起手指向一个方向。
明月抓着缰绳打了一个浪,随后抬手往前压了一下,示意其他人跟着,她策马朝那个方向而去。
“叩叩叩”
大门被敲响,小门那里的门卫打开小门,睁着尚且朦胧的睡眼往外面看去,“谁啊?”
语气充满了不耐烦。
但很快,外面一把把明晃晃的火把让她意识到了不对。
她想关门,但下一秒整个人就被门板打出去了!
有人踹到了门上,把守门的直接给拍墙上了!
有人快速从小门进去,然后打开了大门。
明月带着人从大门里进去,几百人后面跟着的是衣衫褴褛,畏畏缩缩的百姓。
没让这些人动手,明月示意其她人搜府,把张商贾跟这里管事的压出来,让被吓破胆的守门的带着认人。
很快,院子里就被押着跪下的人越来越多。
张商贾身上勉强披了个外衣,肚兜都没来得及穿,一身松松垮垮的皮肉,她跪在地上之后没有费力挣扎,而是扬声道:“这位侠士!张某愿意献出所有家财,只求侠士饶张某命!”
倒是个反应快的。
明月思考着,她看着跪在地上的女人,“你还记得你逼了多少良民为奴吗?”
张商贾愣了一下,逼良为奴,这是所有人都在做的,兼并土地,逼良为奴,隐瞒人口,这些商贾在做,世家也在做。
这些不是很正常的事吗?
为什么这个女人看上去好像是为这个事来的?
张商贾脑子转动了一下,她大声说:“张某愿意把所有奴隶放归!归还身契!”
明月这下倒是真有些惊讶了,这人倒是真舍得。
她哪里知道,张商贾想的是先放了,等回头这不知道哪儿冒出来的煞神走了,她再把人抓回来给她当奴隶不就行了?
她可是非常识时务的。
比起农人的唾沫,还是刀锋更可怕。
她的好说话被跟着明月一行人过来的百姓看在眼里。
其中有几人就是张商贾的奴隶,她们没想到高高在上的张大商人会有这么狼狈的时候。
这会儿见她这么好说话,说什么答应什么,有人忍不住心热的祈求,“张大商人,那我们的田地能还给我们吗?我家那三亩良田……”
“痴心妄想!”
张商贾看了眼不远处下意识弓着身体,衣衫破烂的女人,下意识拒绝。
她高高在上久了,对这些农人没有一点儿敬畏感。
而且那些田可是她费了不少功夫,才打通了县令那边儿,划给她的。
还两三亩田,其他的是不是也要还?还的话每个人还多少?
这是要吃她的血肉啊!
但她万万没想到的是,刚才还一副有话好好说,饶有兴趣听她说话的人在她拒绝了一个低贱的女人之后,一言不发的就划断了她的脖颈!
周围响起一阵惊呼,张商贾被松开倒在地上,她的手捂在脖子上,睁大眼睛疯狂的想求生,但还是很快身体就凉了。
明月轻轻甩了甩长剑上沾染的血迹,她看向旁边儿被吓得哆嗦的管家等人。
“那些人的身契呢?”
“我,小,小的知道在哪儿放着!小的领您们去拿。”
管家讨好的说着,脸上挤出一个笑,她试探着站起来,发现压着她的人松开手之后也没敢跑,一路上弓着身体领路。
两个大箱子落在地上,打开之后,里头是叠的整整齐齐的身契。
一沓又一沓,全都是身契,让人数不清到底有多张,也不知道这些身契中的人还有多少活着。
人群中的少女看到这一幕,眼眶发红,眼睛里都是恨意。
她不是张商贾手下的奴隶,但她依旧因为这一幕而恨的牙齿发颤。
“烧了它们!”
她忍不住在人群中大吼。
其他人转头看她,她也不胆怯,而是更大声的吼:“大人!烧了这些东西,还我们自由!求求您!”
明月不会动手。
既然要点燃星星之火,那总不可能永远都是她领头行动。
她对少女招招手,所有人都看到了她的动作,挡在少女身前的人下意识人挤人让出一条路。
少女有些胆怯迷茫的朝明月走过来。
明月接过旁边儿长青手里举着的火把,递给少女,“你来烧掉这些东西。”
少女的手颤了颤,她下意识看向明月。
撞入了一双平静包容的眼睛里,这个蒙着脸,跟她似乎差不多大的少女好像看透了她。
看透她的一切,包括在此时升起的一点儿不合时宜的胆怯。
烧掉这些,如果以后其他商贾联合抓住她们这些人,想要杀鸡儆猴,那她必然是最先被杀死的存在。
该烧吗?
少女忍不住转身看向身后那几百个人。
她们的任务是守山,但是她劝着其他人如果遇到了危险就立刻投降,比起那些压榨她们的存在的命令,活着更重要。
那些不识字,不懂什么道理的人信了,听了她的话。
现在,她真的要背负起这种压力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