易文君吓退追杀他们的人,救下了叶鼎之两人。
准确来说,是叶鼎之。
易文君照顾叶鼎之,一点都没假手他人。
从见这个人第一眼起,她就发现他像极了她记忆中小时候的云哥。
还给一个萍水相逢的陌生人用了冰锋水。
“长了一副好皮囊,就是好啊。”
“姑娘何出此言?”
王一珩不是那人目标,伤也没那么重,已经醒过来了,还迷糊着呢,少有人面对易文君不迷糊的,从醒过来见她第一眼开始,他已经心里念了无数遍清心咒了。
“要是你躺在这里,就喝不到这冰锋水了。”
美人无一处不美,轻言曼语让人软了骨头。
只是这话……
王一珩下意识摸了摸自己的脸,第一次怀疑人生,“我也算是玉树临风吧?”
开玩笑,他可是望城山吕素真座下首徒!
不说仙风道骨,也是风姿出众少有人及吧?
易文君看了他一眼,又回到了叶鼎之身上,轻语。
“可差远了。”
王一珩心碎了,大概只有洛青阳明白她说的是什么。
他看向床上昏迷着被师妹精心照顾的男人,眼神幽微。
确实幸运,生了一副好皮囊。
冰锋水自然不一般,叶鼎之很快有了苏醒的迹象,朦胧间他又见到了昏迷前看见的人,还以为是幻觉。
“仙子……”
“叶鼎之,你醒了。”
王一珩惊喜的要扑过来,易文君就在床边,洛青阳直接出手,将人隔开。
王一珩也反应过来自己动作有些不妥,他是江湖中人,不拘小节,但在这里待了一天,也明白了这是什么地方,她是王府女眷,景玉王未过门的王妃,和他们江湖中人是不一样的。
“那个,那个我不是故意的,只是一时太高兴了。”
“没事,师兄,把剑放下吧。”
洛青阳收剑,叶鼎之注意到剑鞘上的印记,心头剧烈一震。
“影宗!”
王一珩给他解释,“没错,这位就是影宗大弟子洛青阳,是他和这位姑娘救了我们,我们现在在景玉府呢。”
叶鼎之心潮起伏,眼中焕发出了强烈光彩。
那人是洛青阳,那她就是……
王一珩,“鼎之,你才该多谢王妃,她可……”
叶鼎之什么也听不见了,上一刻还在云端的心一下砸落,他目光忽的凝滞了,光芒黯淡下来,一字一句艰难开口。
“王,妃?”
“还未过门,算不上什么王妃。”
她还是温柔笑着,却多了几分清冷之意。
“王少侠,你的伤好了吗?”
王一珩受宠若惊,笑的一脸灿烂,“好了,都好了,多亏姑娘和洛兄及时相救,我没伤及内里,已然全好了。”
“那外面没有高人在追捕了吧?”
她轻轻一笑,这一笑有如月华流转,一笑倾人城。
王一珩有些迷失其中,一颗心不安分的跳的快,他挺起胸膛,义正言辞为自己正名,他可不是什么被高人追捕的宵小,不能让易姑娘误会了。
“皇帝陛下可是给我望城山御赐过至清牌匾,我望城山从来都是清清白白,走到哪儿都是被上宾以待,那晚只是意外。”
“那么,你为什么还不走呢?”
她的声音极为动人,温柔似水,娇软如云。
王一珩:“……”
“咔嚓”一声,是什么碎了,哦,是王一珩的心。
叶鼎之忍俊不禁,眼里是掩不住的笑意。
王一珩,“行,行吧,那我就告辞了,叶兄你……”
要不一起走?
几双眼睛一同看过来,叶鼎之捂住胸口,英挺的长眉紧皱,看上去很痛苦。
文君柔声细语,“叶公子伤势还未痊愈,就暂时留在这里养伤吧。”
叶鼎之脸色硬生生苍白下来,咳嗽几声。
“多谢姑娘了。”
王一珩,“……”
他今天才知道,叶鼎之原来是这样的叶鼎之。
两个人来,王一珩一个人走了,一肚子郁闷。
谁开心了?
面对一桌精致的菜,叶鼎之笑道,“姑娘不用如此客气。”
她穿了一身淡蓝色衣裙,身在淡朦如烟的月色下,真如美玉生晕,清雅绝俗,“这是我亲手做的,公子尝一尝吧。”
“这一道,叫笼中鸟。”
精美金笼里是一只烤的香气迷人的鸽子。
“这一道,叫江湖远。”
玉盘中几块白玉豆腐,几片青翠欲滴的叶子。
看卖相,都是一等一的赏心悦目。
只是名字取的,可真是令人耳目一新啊。
叶鼎之已经十多年没见过他的小青梅,他的……未婚妻。
记忆中的文君是个精致漂亮的像玉娃娃,古灵精怪的小女孩儿,每每提起被娘亲束缚在家中刺绣就会皱起一张漂亮小脸,她喜欢和他们一起出来玩,一起听说书先生讲白羽剑仙的故事,喜欢在风中奔跑,落下一串银铃般的笑声。
这次重逢,她眉宇间却有了似有若无忧思。
直到她轻言细语将王一珩弄的哑口无言,他才又从她身上看到了小时候的影子。
易文君从不是一个循规蹈矩的大家闺秀。
她应该没有认出他来,这一出就有用意了。
叶鼎之从小流落在外,江湖上不知经历了多少生死,多少算计,她这点小心思在他面前不值一提,不觉不快,只觉得可爱,少年忽然起了逗弄之心。
“姑娘想说什么呢?”
文君微微一顿,她也是一个玲珑心窍的人。
“那公子留下来又是为什么呢?”
叶鼎之一笑,俊美到妖异,“姑娘救命之恩,自当……”
他拉长了调子,嗓音低沉而华丽,莫名令人脸红心跳,文君凝在他含笑眉眼间,微微笑了,宅院深深,灯火亮的发烫,眼波流转间,似乎一整个世界落到她眸中。
“自当什么呢?”
佳人在侧,柔声絮语,灯火似乎更烫了。
叶鼎之喉结滚动,红衣少年肆意而锋锐,黑眸深邃。
“自当相报。”
文君笑语,“我一见公子便知公子是个讲义气,重恩情的好人。”
“难道不是因为生了一副好皮囊啊。”
文君美眸微微睁大,叶鼎之见状忍不住笑出来,月光溶溶流淌,像他眼底的光,温柔的几乎令人不敢直视。
“其实我昏迷时也并不是一无所知,你们说的话我都听到了。”
“……不知羞。”
她微微侧过身去,胭脂羞红了莹白耳垂。
叶鼎之看着那抹红,脸上也腾起了热度。
夜晚凉风拂过满院荷花,送来一阵沁人荷香,少年声音响在耳畔,沙哑低沉,富有磁性,如玉石之音。
“我从小在外游历,北至北蛮,南到南诀,向东曾出海,西边走遍了西域三十六佛国,不说别的,这天下奇闻异事知道的不少,不如给姑娘讲讲吧。”
文君一双动人的眸子重新回到他身上,笑道。
“好。”
叶鼎之说起自己曾走过的地方,奇人异事,风俗人情,在这一晚,他暂时忘了一切尘世恩怨,心里前所未有的轻松,两人一个讲,一个听,仿佛真随着他的讲述,无拘无束,自由的行走在这世间。
这一晚上,叶鼎之脸上笑容都没消失过。
一直到子时,两人才分开。
洛青阳忽然出现,他今晚其实一直看着。
“师妹,你是要利用叶鼎之逃出去吗?”
两人从小一起长大,洛青阳了解她,叶鼎之即使长的再像叶云,她也不会因为这点相似对他如此下功夫。
“为什么不可以呢。”
文君莲步轻移,目光温柔如一泓春水动人。
“你看到了呀,今晚我很开心,他也很开心。”
洛青阳攥紧了剑,呼吸微窒,“你明知道,他不可能带走你!”
“我不知道,我只知道他是我唯一逃出这个牢笼的希望,我等了五年,才等来了他,师兄我知道你有你的任务,我也从不求你能放了我,只求你别把叶鼎之的事告诉父亲,可以吗?”
长夜如水,月光似轻纱,朦胧了她身影。
洛青阳手上青筋几乎破裂,他多想伸手抚平她眉心所有愁绪,和她说,不需要什么叶鼎之,他可以带她走!
可是却悲哀的发现他只是一个懦弱的人。
他违抗不了师命,也同样违抗不了皇命。
“好。”
这个字像荆棘,牢笼一般将他寸寸收紧其中。
文君遥望着头顶小小一片天,轻轻一笑。
很快,很快她就要挣脱这牢笼了。
……
萧若风隔三差五会和兄长聚一聚,兄弟俩感情深厚,在感情淡漠少有真心的皇家,也是一股清流。
交流完近来时局,萧若风闲话家常一般。
“不知嫂嫂近来可好?”
兄弟俩一母同胞,生的极为相似,若说萧若风是君子之风,那么萧若瑾便是公子如玉,否则也不会有个景玉王的封号。
不同弟弟生在皇家,却入学堂拜入李先生门下,沾染江湖意气,萧若瑾从小学的是帝王之术,更加内敛端方,温润谦和的面具下是深沉的城府。
有时候萧若风也觉得哥哥和小时候不一样了。
行事也有些……
萧若瑾柔和了眉眼,眼底流露出真切笑意。
“她在王府别院,最近我就会向父皇请旨赐婚,娶她过门。”
太安帝皇子众多,他已年迈,皇子夺嫡之争日渐激烈,现在势力最大的三位,就是长皇子,青王,景玉王。
不同其他两位有强大母族势力支持,他们什么也没有,想要有一争之力,必须寻求联盟,太安帝还是皇子时选择了影宗,现在萧若瑾也选择了影宗。
影宗为了守卫萧氏皇族而生,代代行走于阴影中。
一代代下来,人变了,心到底也还是变了。
影宗寻求了几代,想光明正大走入阳光下。
和景玉王萧若瑾合作,是影宗等了很久的机会。
也见了成效。
影宗宗主首徒洛青阳从陛下贴身影卫马上就快成为禁军统领了,影宗宗主独女也即将嫁给景玉王为妃。
这一场联姻,双方都绝对不允许任何人破坏。
至于双方是否有情,也就不那么重要了。
萧若风一直以为哥哥对外所说一见钟情只是一个对外说辞而已,今日一见哥哥这神情,却全然不似无情。
相反,用情不浅。
这样也好。
萧若风笑着举杯,“若风就先恭喜兄长了。”
萧若瑾心情很不错,欣然饮了这一杯酒。