走时是寒冬,到时已经是晚春。
站在城楼下的蹇容,活脱脱一个乞丐。衣衫褴褛,披头散发。若不是腰间的那块金子做的腰牌,他是绝不会被放进城里。
“京城来的?”
围观的人,就像是看着一个怪物,围在蹇容身边,低声议论。
蹇容整理一下衣服,行一个礼,“烦请诸位带路,下官带了旨意,来给梁国公。”
“文绉绉的干啥,咱们又听不懂。”
顿时,周围一阵哄笑。
也有胆大的,走到蹇容身边,上下打量着,“你果真是京城来的?都已经这个时候了,派人来有什么用。难不成,朝廷是要来换将的。”
蹇容连忙摇头,若是因此造成军心不稳,他可吃罪不起。
“非也,下官奉旨监军,并非是为了换将而来。还请诸位让开一条道来,或是引见梁国公。”
天气闷热,稍微动一动鼻子,就能闻到空气中浓烈的腥臭味。
几十个人,围作一块儿,赤裸着上身。腰间系着腰带,随意的别着鬼头刀或者是几个小葫芦。
每个人的眼中,都写满了不安与颓然。
蹇容有些意动,沿着众人让出的一条小道,径直去寻蓝玉。
巨藤县县衙后院,有一处不大的荷花池。池中的荷花、荷叶已经枯萎。整个荷花池,都散发着一股恶臭。
池里池边,杂草丛生。怎么看,也不像是有人住的样子。
推开木门时,蹇容略有些吃惊。
在京城时,不可一世的梁国公蓝玉,此时也是光着膀子,一条腿盘着坐在草席上。
面前的桌子上,摆着一碟萝卜干。
看到蹇容,蓝玉只瞥一眼,又迅速把头低下,自顾自的吃着自己的萝卜干,“狗日的,又来了个白面秀才。这些日子,老子已经是够晦气了。原本觉得,能透透气,结果又来了个不省心的。”
蹇容听见,也不当回事,索性坐在蓝玉对面。
“下官见过梁国公。”
“你啥时候见过我。”蓝玉笑了。
蹇容还没放下行抱拳礼的手,“那年,梁国公打捕鱼儿海,大捷还朝。陛下、太子,亲自到城门迎接大军。那时候的梁国公,何等威风。下官也是在那个时候,见过了梁国公。”
接着,蹇容摇头叹气,“只是,今日再见梁国公,下官也是见了份世面。”
“没想到啊,没想到...”
蓝玉被说的心里挠痒痒,忍不住问道,“没想到什么。”
蹇容长叹一口气,“没想到,开平王、中山王之后,我大明竟再无统兵之将。只是可惜,颍国公年老体弱,不然也是能上战场的。不然,岂会放由这些南蛮子猖狂,”
说完,蹇容直接拿起蓝玉的酒杯,一饮而尽,“大明无帅了...”
蓝玉大怒,右手重重的拍在桌子上,“大明无将,那老子算什么。他傅友德,有那本事,皇爷如何不让他来。你个狗日的秀才,旁的不会,嘴皮子耍的还够溜呢。”
短暂的安静之后,蓝玉也笑了,“你莫激我,打得过打不过,老子都认了。可怎么着,也轮不到你来说三道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