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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吱——”

车子在庄园外停下,车身还没稳定,后座就被人迫不及待地推开,一个步履踉跄的身影扶着车门钻出来。

司机是邬重寒身边的助理,姓周,是被特地指派来送邬绯月回家的,但邬绯月嚷着要回半山别墅,这才又半途转道。

周助理赶紧熄了火,迈开步子,绕过车身走到那具窈窕身影面前,声音小心翼翼∶“小姐小心,您上车,我送您进去吧?”

庄严繁复的大门在身后缓缓打开,一个黑色燕尾服,头戴礼帽的优雅男人大步走近,后面跟着两个身强力壮的女佣。

邬绯月低头靠在车上,脸颊染着红晕,长长的睫毛低垂,遮住了眼底的神采,那双泛着莹润光泽的樱唇轻抿着,整个人安安静静,不似平时的冷漠傲慢,反倒有些少见的乖巧。

她身上有一股浓烈的酒香,也不知到底喝了多少。

周助理有些头疼,觑了眼无动于衷的邬绯月,又有些无措地看向管家,眼里满是问询。

小姐如果这时候骂他两句,亦或是踹他一脚,他都能好声好气地和管家先生交接,然后松一口气,上车安心离去。

实在是这么安静的邬大小姐根本没有见过!

管家先生朝周助理微微一笑,上前对邬绯月伸出手,温声道∶“小姐,良叔扶您进去吧?”

一秒、两秒、三秒……

安静了将近一分钟,在酒液中浸润得懵懵懂懂的邬绯月这才抬起头。

她眯着眼,借着别墅外的立柱路灯明亮的光芒打量了一下面前的人,好不容易才在脑海深处扒拉出一张熟悉的面孔,心里顿时放心不少,由着他扶住自己的胳膊,慢慢引着往里走。

大门缓缓关闭,隔绝了外面的引擎声,一行人绕过喷泉,走过宽阔的前院,直到踏进主楼的客厅,醉酒的女子似乎是想起了什么,将管家推开,一步三踉跄地往前走,嘴里嘟囔∶“阿钰,阿钰……我、我要找阿钰……”

她醉的分不清东南西北,怎么可能找得准方向,脚下的步子歪七扭八,磕磕绊绊,没走两步就撞到沙发脚,疼得她小脸皱起。

良叔急了,打发后面跟着的女佣去看看醒酒汤熬好了没,看她一边揉着小腿,一边挣扎着要起来的模样,忙走到邬绯月身边,温和又急切地劝道∶“小姐,先喝醒酒汤,然后去休息吧,有什么事明天再做也不迟。”

邬绯月迷蒙的大脑艰难地分析着从外界接收到的信息,良叔只见她呆愣了一会儿,半晌开口道∶“醒酒汤,去拿。”

良叔喜不自胜,在茶几上给她倒了一杯热茶,然后催促另一个女佣赶紧去看看。

邬绯月喝了口茶水便不喝了,垂着脑袋趴在沙发扶手上,安安静静的,让人以为她睡着了。

“良叔,醒酒汤来了。”女佣端着一个小碗,轻手轻脚地走到旁边,低声道。

良叔接过碗,唤醒邬绯月让她喝下。

迷迷糊糊快要进入梦乡的女子强打精神,闻着那股味道,皱起鼻子,很干脆地仰头闷下。

然后,也不要人扶,勉强走着直线上了楼,进了卧室。

二楼的房门“砰”地一声紧闭。

没多久,亮如白昼的客厅再度暗下去,只留下两盏楼梯旁的壁灯,朦朦胧胧的照亮方寸之地。

夜深,万籁俱寂。

邬绯月从睡梦中苏醒,先是捂着脑袋缓了一下疼痛,才慢吞吞地从床上爬起来。

唔,这是哪?

她环视一周,目光落在某一处,不自觉发起了呆。

一整面玻璃墙内,几颗硕大的宝石在斜斜照进来的月光中熠熠生辉,显出几分高贵雅致,也彰显着出它们的价值不菲。

邬绯月后知后觉反应过来,哦,这是她家,她自己的房子。

她怎么在这?

我不是在范家的慈善晚宴上吗?怎么回来的?

邬绯月揉了揉太阳穴,脑海里关于昨晚的记忆一点点回笼。

范家主办的慈善晚宴上。

虽然邬家在郢市几乎是一手遮天,但也不是没有其他豪门的。

若按势力划分为黑白两道,邬家是黑道的王,那范家就是白道举重若轻的存在,许多豪门皆以“范”马首是瞻。

范老太爷在郢市也算是个人物,以他名义举办的慈善晚宴自然没有人会推拒参加。当晚,郢市排的上号的家族都出现在了范氏庄园。

邬绯月也被邬重寒以散心的借口带了过去。

“妹妹,我觉得你这几天好像有心事?”邬重寒端着红酒,却一口没喝,只忧心忡忡地看着邬绯月。

好像自从那天之后,妹妹就变得很沉默,总是一副心事重重的样子。

邬绯月看着不远处觥筹交错的场景,心中只觉烦闷,冷着一张脸,默不作声地抿了一口酒。

她本不想来,奈何邬重寒想让她开心些,便拉着她非要来凑这个热闹,说是来这放松放松心情。

本来嘛,他们邬家不来又怎么样?左右也没人敢给他们气受。

不过,来便来了,待够了,再买两件看得上的东西,也不算浪费时间了。

正巧,那边有邬重寒的合作伙伴来找他。

没错,邬家虽然涉黑,但那都已早早转入地下,明面上经营的是再根正苗红不过的生意。

两人在旁边聊着,还时不时要顾及她,让她心里的烦闷多了一层。

“哥哥,你有事就去吧,不用一直陪着我。”邬绯月眼也不眨地喝完一杯酒,张嘴赶人。

邬重寒有些犹豫,邬绯月又赶了几次这才和身边越来越多的合作伙伴走到不远处去。

她坐的位置在角落里,中间一大段真空地带隔着十几米开外的名利场,安静冷清,更显得她一个人坐在那的身影有几分孤寂。

“邬小姐,认识一下?”旁边走过来一个男人,看上去也才三十出头的模样,穿着齐整的西装,梳着大背头,看上去有几分成功人士的风流样。

邬绯月睨了他一眼,没说话,把杯子里刚续上的酒又喝了一口。

男人的脸色顿时有点难看。

“邬小姐,还记得我吗?”又是一个男人的声音,不过这个听起来更年轻一些,还带着非常自来熟的笑意。

邬绯月好奇地看了一眼,想了想,下了结论∶不认识,不记得,没印象。

大概是哪个家族里故意想来搭讪的子弟吧。

“邬小姐,有没有荣幸和你喝一杯?”一个年轻女孩的声音,旁边的位置明显凹陷了下去,一股馨香同时侵占全部的嗅觉。

邬绯月侧眸看去,一个公主卷,蓝色鱼尾裙的明艳少女正端着酒杯笑眯眯地看着她。

少女并无恶意,邬绯月很给面子地抿了一口酒,少女也非常识趣地喝了一口,起身离去。

各个家族的掌权者在人群中穿梭,谈笑筹谋,带来的家中小辈则倾向于找寻同龄人来打发时间,或者说是进行年轻圈子的社交。

先拉近关系,再隐晦地谋求利益。

毕竟在场的家族在郢市都颇有地位,有些人平时不一定接触的到,现在还不好好把握机会?

而邬绯月,邬家掌权者的掌上明珠,自然是他们心照不宣的追求目标。

邬绯月被一群人围在中间,烦不胜烦,正要起身往外走,就听见旁边有人在小声说笑,言语间提到了“裴家”、“裴小少爷”等字眼。

她不由得放慢了脚步,全部心神放在他们的谈话上。

“诶,听说裴家主的老朋友从国外回来了,现在到处找裴钰骁呢。”

“老朋友,哪个?”

“就是之前住他们隔壁,交情很好,后来移民去国外的白家。”

“哦,他们啊——诶你看,那个是不是白家的女儿?”

“你别说,好像还真是。话说,按照他们两家的关系,她和裴钰骁算青梅竹马吧?”

说起这档子情感逸事,他们的语气都暧昧了不少。

邬绯月脸色阴沉,捏紧了手里的高脚杯,脚像是被钉在了地上,迟迟未动。

来参加一场晚宴,没想到还有意外收获。

裴钰骁,居然有一个青梅竹马!

“那又怎么样?裴家现在早不是之前的裴家了,裴钰骁可配不上人家。”

裴家自从裴父裴母死后,内部一团乱,现在裴钰骁又不知所踪,谁知道裴氏不久后会变成什么样子?

况且裴钰骁身为家中独子,裴家两口子一直很宠他,之前他对商业上的事情不感兴趣也没怎么逼他,只想着时间还长,有的是机会慢慢教他。

现在好了,世事无常啊!

众人叫他一声“裴少”是看在裴氏的面子上,没了裴氏这个庞然大物,裴钰骁在他们眼里什么都不是。

邬绯月正在心里暗暗憋气那个青梅竹马的事情呢,听他们这一说,又老大不高兴了。

他们凭什么这样编排裴钰骁?凭什么说他配不上白家的女儿?

怎么自己是废物看别人也是废物了?

不过,裴氏确实不该落入别人手中。

她眸光沉沉地扫了一眼周围,又垂下眼去。

忽然,那两人觉得好像有一个东西张牙舞爪地朝自己飞扑过来,像是什么虫子,直直往脸上扑。

他们急急后退两步,一下子踩上了不知道谁放到地上的酒瓶,顺着惯性滑了几步怎么也停不下来,慌乱间也无法停止,就这样径直撞上了身后不远处的香槟塔,摔了个四仰八叉,浑身都是酒液与玻璃碎渣。

混乱与尖叫声一瞬间发生,邬绯月面无表情地放下杯子,若无其事地迈着优雅的步伐离去。

让他们知道知道,背后说了坏话,是会遭报应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