做工粗糙的黑胶唱片中保存的音乐却极尽柔美。柔婉的钢琴声里，星仿佛亲身置身于那个星光璀璨的夜晚。
古灵精怪的少女站在月色下，远远地投来了好奇目光。明明只是展颜轻笑，便已在不经意间展现出世间最纯净的美好。
“这是你在我生日宴会上演奏的那首曲子？我记得你好像说过它的名字是叫……《致爱丽丝》？结果那些家伙全在起哄说它应该叫《致艾丝妲》才对，害的那些长辈们看我的眼神都怪怪的。”
“《致艾丝妲》？很好听的名字。不过很可惜我并不是它的创作者，无权更改它的名字。”
星将手从玻璃上拿开，浮现其上的文字便随着逐渐黯淡的荧光一同消散。
她将目光移向一旁，摆放在这张唱片旁的，竟是一色的精美奖杯。向外绵延，眼花缭乱。
星实在想不明白为何艾丝妲要将这张其貌不扬的唱片与它们并列，出于好奇便将手放了上去，
于是伴随着柔婉的钢琴声奏响，那张将藏品与外界隔绝的玻璃上泛起了淡蓝荧光。
娟秀与工整的字迹于交错中浮现，留下了这则能够让星得以跨越时光，见证这场少女与学者间交流的记录。
不知是艾丝妲有心要向来客介绍，还是只为了补足展柜的专业性，每一件“展品”下方都有对应奖项的大致介绍。
新人时期建立拟态生态循环获得赞达尔伊始奖；提出微观生态世界演化理论得到的丝丝喀尔虫后奖；通过跨越式定向进化培养拿下阮·梅创生奖；结合昆虫信号分子改进了联觉信标使聋哑人也能与人无障碍交流斩获以利亚萨拉斯通识奖……以及将自己所有的发明专利无偿捐献给贫困星球得到的利尔他终身成就奖！
在学者的世界中，能够得到这些以天才俱乐部成员名字命名的奖项无疑是至高的荣誉。与其它成就相比，它们无疑是腐草上的皓月，泥沙中的珍珠。高高在上，熠熠生辉。
而现在，它们却同一张简陋的唱片并列，叫人不明所以。
怀揣着三分好奇，星再度将手轻轻按在了隔绝它们与外界的玻璃上。
果不其然，随着熟悉的淡蓝色荧光泛起，少女与学者的对话记录再度重现。
“拟态生态循环？你这个时候距离在博识学会注册身份才过去了三个月吧。居然就做出了自己的成果了，甚至还拿下了赞达尔伊始奖！”
“一次意外带来的发现罢了，只是运气好而已。不过你也不用这么惊讶吧？毕竟我当时成为星空生态学派的代表学者总不能是靠[守恒学说]吧？那东西我可是到现在都不能证明它的正确性呢。”
“微观生态世界演化理论是什么东西，听起来好厉害的样子。可是我好像都没怎么听你说起过。还有这个丝丝喀尔虫后奖，我以前都没听说过这个奖项，居然能以天才俱乐部#29的名字命名。”
“也只是听起来厉害而已，没什么技术含量的，自然也没有在你面前提起的必要了。丝丝喀尔虫后奖是个很冷门的奖项，你没听说过也很正常。这是是为了纪念天才俱乐部#29丝丝喀尔在她生命的最后一天留下了一道至今无人能解的难题，从而收集宇宙中各种难以解答的猜想假说进行评判。顺带一提，我们这一脉的[守恒学说]也拿过这个奖。”
“跨越式定向进化培养，说起来你答应过我的会飞，会发光的小狗呢？不遵守诺言的大骗子，下次见面我要让佩佩咬死你！”
“本来根据我的测算，还差最后一次生命大爆发就可以进化出这种生物的。结果实验出了点小问题，包含了你要的那种小狗的整个生物圈连同它的培养皿一起爆炸了。不过即便不会飞也不会发光，但我想可爱的佩佩也不会比那种奇怪的小狗差劲，不是吗？”
“通感学派从古老的遗稿中苦心发掘、改造才艰难的复现了以利亚萨拉斯的[联觉信标]，却对如何改良它毫无头绪。饶是如此公司给予的报酬也让他们一跃成为博识学会中最大的派系，而你居然仅凭一个人就做到了一个学派未能做到的事情。你不是我认识的那个沃兹，快说，你是那哪位天才俱乐部的成员伪装的？如实召来！”
“天才俱乐部的成员吗？呵呵，感谢你的赞美，艾丝妲。不过我的智慧还不足以和他们比肩。仰之弥高，钻之弥坚。瞻之在前，忽焉在后。对他们越是了解，就越是明白究竟是何种才情才配被称为天才。我还差得远。
至于那些微不足道的改进其实也没什么了不起的。根据以利亚萨拉斯的分析，人们凭感觉接受的外界信息中，百分之八十三来自视觉。而我站在了他的基础之上，却连剩下的百分之十七都无法补全。充其量也只能算是加了个能让人看懂肢体语言的补丁罢了。”
……
“你居然把自己所有的专利与知识产权全部捐出去了？！！甚至还是以整个星空生态学派的名义！你脑子是不是坏掉了！”
“为什么要惊讶呢？艾丝妲，我还以为你应该会理解。这就像是你会一掷千金去购买各种歼星舰一样，二者的本质并无区别，都是为了取悦自己而已。至于为什么是以星空生态学派的名义？作为博识学会的副会长，星空生态学派的话事人。个人与整体，真的还有必要那么分明吗？”
“所以为什么你要把这些属于你的荣誉全部留给我呢，沃兹？”
“因为你是我最善良，最可爱的天使投资人，这还不够吗？如果还不够的话，那我能想到的理由也只剩下你是我唯一想要分享这份喜悦的朋友了。”
看过艾丝妲留下的一条条对话，那位曾在星海间大放异彩的天才学者在星眼中的形象也越来越鲜活。
可越是鲜活，索德在她眼中的形象就越是违和。
纵观星海历史，给人观感能够与他媲美的似乎只剩下那位一生奉献，乐于助人的利尔他。然而与博识学会的学者这一身份相比，天才俱乐部#22却又多了几分距离感与不真实。
然而正是这种距离感与不真实，才让美好无私的如同童话故事中走出的利尔他比索德更接近真实。
而与常人没有这种隔阂的索德，他的人设实在过分完美，完美的近乎单薄！
她也曾见识过不少学者身上的独特风采，却从未见过有谁能够如他一般风采超然。
她见识过洛奇的浪漫痴情，见识过伯纳德的刚中带柔，见识过阿德勒的少年早慧，见识过艾丝妲的落落大方，见识过理查的愤世嫉俗，甚至还见识过黑塔对求知的极致渴望，见识过希拉的……
回忆至此，星脸色一僵，她见识过希拉的什么来着？
仔细想想这个一直跟在她身边的向导好像还真没有在她面前展示过自己身为学者的特殊一面，甚至有些时候她都觉得希拉似乎与这座空间站里的学者都不同。
要知道根据三月七和星聊天时无意间透露的，她们那位名叫温嘉德的向导可是老早就丢下了她和丹恒，跑去继续着手自己的研究了。
至于希拉，非但没表现出半点在意自己本职工作的样子，反而一天天的跟在星的身后到处逛，时不时还要向热情友善的三月七打听她沿途见证过的美妙风景。
比起永无止境的实验探索，希拉似乎更加向往空间站外面的世界。
可每当星问起她既然如此当初为什么还要加入空间站的时候，她就会突然露出一个很无奈的笑容，然后摇摇头说道：我不记得了。
不知不觉间，悠长的展柜也已经走到了尽头。兵分四路的一行人最终在尽头的宝箱处完成了汇合。
运用了超距折叠技术的箱子内容量远比外在广袤。是的，“广袤”，看着箱子内部大的离谱的空间，星只能联想的这个词。
艾丝妲说的没错，和里面这数也数不清的证书相比，外头的那些奖杯的确只是一小部分，占比很小很小。
“格莱尔联邦荣誉居民、西弗勒斯大学荣誉教授、快乐水俱乐部钻石会员、罗恩复达奖证书、数不清的发明专利证书、各种各样的荣誉勋章、星球的购买合约、甚至还有一张反物质军团的邀请函！”
虽然这些东西放在外面也确实能算得上是了不起的荣誉了，但有陈列柜中的那些奖杯珠玉在前，现在这些东西在四人眼中显然也杂物无异。
随意的将这些玩意扒拉到一旁，三月七仍在努力寻找着艾丝妲留给她们的“宝藏”。
“找到了！”
突然，三月七说着从箱子了取出了一个外观精美的礼盒，看它的样子确实像是用来装笔记的盒子。
然而打开盒子一看，却不见艾丝妲承诺的手稿。只有十几枚圆球状的药丸安静的躺在其中。一个个憨态可掬的q版小人在其表面或生气、或开心、或执书阅读、或望镜观星……活灵活现。
“这上面刻的是艾丝妲？好可爱！”三月七拿起一颗，有些好奇的问道：“不过这些是什么东西啊，为什么会和这些奖章放在一块？”
“命途强化药剂。”星惊呼一声。
三月七好奇的看了看她，漂亮的大眼睛好像在说，你是怎么知道的？
丹恒看向了星，似乎是要她给出个合理的解释。
星信手一指，点了点礼盒角落的两行刻字，示意她从这里看见的。
笑话，她总不能说是在梦里瞧见的吧。
“沃兹，你为什么总要在命途强化药剂上面刻我的样子，我生气了！”
“因为这是说好要送给你的初版药剂啊，当然得做个独一无二的标记了，我刻的可爱吧。”
“命途强化药剂，居然还有这种东西啊，我都没听说过。艾丝妲的这个朋友真厉害。”三月七感叹了一声。
说着，三月七又从箱子里摸出了一个精美的奖杯，外形精致丝毫不输于外头摆放的那些。
“星际和平奖？”丹恒有些惊讶的开口。
奖杯底部是木制的基座，不知是什么品种竟比许多金属更加沉重，一行烫金铭文篆刻其上：
谨以此奖颁发给沃兹·J·索德先生，感谢他为星际和平事业做出的卓越贡献。
三月七将奖杯倒置，看见下方果不其然还有两人留下的对话：
“感谢尊敬的索德先生研发出的‘蜂巢’舰队，凭借能量的叠加共振技术以燃烧了三颗行星的全部能源与物质为代价，击伤了一位绝灭大君。
我说，你下次搞实验的时候能不能小点动静，我那个当评委的叔叔都差点被你吓出心脏病来。要不是这次刚好有个倒霉的绝灭大君路过你的弹道，看你怎么收场。”
“咳咳，所谓隔行如隔山，有点误差在所难免。不过除了星际和平奖和巡海勋爵的爵位证书外，我居然还得到了一张军团的邀请函，这还真是……”
星眉头一挑，若有所思。
丹恒暗自观察，默不作声的又从箱子中取出了个稀罕物件。
那是只仅有一半身体的青色小鸟，仿佛连带着它栖息的那截树枝一同被人工整的从中间一分为二，横截面的内侧则是露出了精巧完美的机械结构。
那只青色的鸟此时还犹自活动，在那半根树枝上跳上跳下，时不时还会鸣叫两声拍打它仅剩一只的翅膀尝试飞翔，却怎么也飞不起来。
“比翼？！”这次是三月七又惊又疑，她指着这只形容诡异的青鸟，惊讶的说道：“我上次在穹的房间里也见到了一只。不过他那只是红色的。”
丹恒毫无痕迹的看了身旁的星一眼，轻轻皱眉，“三月，你会不会看错了？”
“不可能！”三月七飞快摇头，“这么新奇的玩意我怎么可能会看错？我当时还问穹来着，问这小鸟叫什么名字。‘比翼’这个名字还是他告诉我的嘞。”
“他还有说什么吗？”星侧过头去问她。
“没有了。”三月七飞快摇头，“当时我是去找他要侦探小说的后续来着，他好像有事要忙把后半部分塞给我就把我赶出房间了。‘比翼’这个名字也是他随口说出来的。”
“随口说的？”丹恒突然问道。
三月七点了点头，表示肯定。丹恒于是再度颔首，不再言语。
终于，经过了众人好一番的寻找，一本外表朴实无华的笔记本才被她们从箱子的角落中找到。
不过看着那本薄的似乎没几页的本子，她们又不禁开始怀疑，这真的是艾丝妲说的……手稿？怎么感觉好像记不了多少东西。
最终怀揣着好奇、疑惑、期待、紧张等心情，四人围绕手稿团团围坐，翻开笔记本的第一页。