深秋之际,晴朗无云之天寥寥无几,然今日却阳光明媚,碧空如洗,万里无云。
她在心中默默计算着自己走向他的每一步,当数到一百三十五步时,她稳稳地站定在他面前,停下了脚步。
过去的种种,她应该感到理亏,但所有的事情并不是非黑即白,她没有错。
但如若现在不伏低姿态,恐怕无法得到她想要的结果。
亓祁并未率先言语,她只想静静地端详着眼前这个面色冷峻的俊美男人,他对她心存不满,正在气恼,这一切她都能从他的眼眸中洞悉些许。
“为什么要这样做?”
贺清让率先开了口,他的话语中没有称呼,亦未唤她之名,唯有质问之辞,冷漠眼神更是顺带扫过立于她身后的谢斐然。
即便心中早有预料,可当面对他如此态度时,亓祁的手臂上仍旧泛起了一层细密的鸡皮疙瘩。
亓祁并未回应他的话语,透过头纱,佯装天真,问他。
“我今天好看吗?”
贺清让眼神冷冽,如鹰隼般凝视着这张摄人心魄的面庞,可他面沉似水,毫无波澜,眉头紧蹙如霜,再次问她,
“为什么要这样对待何歆?”
在听到何歆这两个字时,亓祁脑海中瞬间嗡嗡作响。
她深知,自己已无法再获得快乐,一种难以言喻的感受在她心中蔓延,如野火般灼烧,直至荒芜一片,席卷全身。
那或许是愤怒,又或许是失望。
她不愿在今日与他争论这些无关紧要的人与事,她的思绪如风云般变幻,眨了眨眼,流露出她从未有过的沉稳与温柔。
“今天是我们的婚礼,能不能不提这些了?你不是说过,婚礼应该是愉快喜悦的一天,不要去破坏,好吗?”
她引以为傲的能屈能伸,说服自己服软,她只是要让事情变成它本该有的模样。
谢斐然站在亓祁身后,他从未感到如此窒息,在这里的任何一个人都能看出,贺清让无意,但亓祁仍旧要苦作纠缠。
亓祁擅长装傻,扮猪吃老虎,可贺清让今天不想跟她玩这个游戏了。
她的手段令人发指,贺清让眼中的不耐与厌弃抵入,再次出声问她,
“我问你,为什么要这样残忍地对待何歆!”
接踵而来的,是冰冷的枪口。
冷。
刺骨的寒冷。
这种寒冷从枪口的地方瞬间蔓延至全身,冰冻她的每一寸肌肤。
再一次,他的枪口再次对准她,因为他的女朋友。
谢斐然的话再次浮现于脑海里,是前女友,还是小三?
纵使再不知人伦,她也明白这意味着什么,她要跟一个有女朋友的男人结婚。
强制性地,她强迫他的。
她与枪之间,隔着一层薄薄的纱幔,贺清让的面容已不再清晰,水珠堆满眼底,手中的捧花掉落在地,她静静地看着他,笑了出来。
贺清让的手不再颤抖,他似乎在这一刻变得很坚定,坚定到一定要让她承认自己的错误,去弥补她的错误。
可贺清让傻呀,他认识她这么久,都不曾真正地了解她。
不明白她生如草芥,生命在她眼里本就不值一提。
因为她自己本是蝼蚁。
不明白她于无爱中长大,本应该成为麻木的杀人机器,却在黑暗中窥得一丝光明。
她只是想把美好的东西留下而已,何错之有?
亓祁握住他拿枪的手,似乎是料定他不会开枪,仍在继续挑衅,
“我没有要她性命呀,这就叫残忍了?不过是血流的有点多,可她活了下来呀。你应该庆幸那时的她对我还有用…”
她的话没有说完,贺清让的耐心已经到了尽头,手背上的青筋若隐若现,扣下扳机,
“是,我是该庆幸。”
“我以为你只是受他人要挟,被迫成为杀手,现在这一切都不是你所能选择的。”
“可现在我终于明白,你是真疯。你不是没有选择,你是不想去做选择,你只是单纯地坏而已,一个单纯的坏种,疯子而已。”
贺清让接二连三的话跟刀子一样,一刀又一刀,比跌落悬崖全身被擦伤的痛感还要痛。
这种痛不会让她身体流血,甚至不会在她的身上留下半点痕迹。
但会以心脏为中心,躯体为半径,源源不断地向她大脑输送痛觉。
亓祁脸上的笑容渐渐消失,取而代之的是一种难以言喻的落寞。
华丽的婚纱在此刻颜色尽褪,泪水终于缓缓从她眼眶中跑了出来,她不想去擦,也无力去擦。
或许他下一秒就会开枪,那她的血会把婚纱弄脏,可她依旧固执地告诉眼前这个再次用枪抵着自己额头的男人,
“贺清让,你说过你爱我的。”
“我也爱你呀,为什么你现在要出尔反尔,那些话都不做数了?”
听到这句,贺清让的身子微微往后仰去,倾泻而出的情绪铺天盖地,眼眶一片通红。
爱人相杀,这是他为这段感情选定的结局。
有爱过的痛苦回忆,也有此刻对亓祁深深的厌恶后的疲惫,他放下枪,背过身去,声音沙哑而冰冷,
“滚吧,从此不要再出现在我面前。”
“贺清让!你说话别太过分了!”
谢斐然听不下去,他早知道是这样的结果,只是现在情况更坏。
她曾在心里养过一朵花,花朵需要养料,阳光跟水灌溉, 他人给予给她的感情,就是最佳肥料。
她期盼过,畅想过,这朵花一定会在阳光的沐浴下尽情盛开。
可现在,这朵花彻彻底底地枯萎了,从根部彻彻底底地烂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