临行前,谢琳琅给李胜莲留了电话,是红旗大队畜牧站的电话,有急事可以联系陈清华。
“这个就是我宿舍区那边的电话了,但是我和丈夫会经常不在,您要是有急事需要马上帮忙,最好是给我二嫂那边打电话。”
“好孩子,我都记住了。”李胜莲欲言又止,可夏莹莹还在身边,她只能寻思着将那件事回头私底下告诉谢琳琅。
其实村子里这几年每年都有药送不及时,不得不宰了牛的先例。
背后都是有猫腻的,也不知道琳琅这个处理方式会不会被人惦记上。
谢琳琅对此一无所知。
下车后,夏莹莹要去汇报工作,谢琳琅得先把孩子送回家,所以先回到了宿舍区。
小新年抱着夏姑婆送的东西,恨不得一下子全部都一天吃了。
可是谢琳琅再三警告,每天最多吃一片,要不然牙齿黑完了,以后只能喝白开水了。
“妈妈要去上班,你在家里乖乖的记住吗?”
“开水里面可以加糖吗?”
谢琳琅冷酷:“不行。”
这孩子,最近吃零食还真是有点不节制了。
“好了,我先去汇报工作,你跟爸爸待一会,对了,不许偷吃很多零食,不然妈妈会很生气的。”
“好,妈妈。”小新年有点蔫蔫,可还是认真回答了。
等妈妈离开了,小新年就拿着一个布娃娃在那里玩。
娃娃是周外婆在京城的时候做的,小新年很喜欢,因为布娃娃上面的衣服跟她的一样,她把布娃娃当妹妹的。
玩了好一会,之前吃的早饭都消化完了,可是妈妈还没回来,小新年眼珠子左右转动了一下,她有两个很想马上吃的零食,可是妈妈说一天最多吃一片,要不然……
小新年回了屋子,先拿了一个饼干出来,蹬蹬蹬的到书房,举着东西给爸爸吃,这是她想的好主意,她发现自己给大人吃东西,大人都只吃那么一点点点点点,是不是等妈妈回来了,她就可以说是给爸爸分享了,她其实可以选择两样吃的。
就不算是自己吃很多了?
小新年盘算得好,可是她家爸爸正在想事情,闺女送过来饼干,他也不在意,心不在焉的吃了。
小新年看着空空的手指,上面就一点饼干自带的油分了,空空的大拇指和食指,做出来的动作简直像妈妈说的比心心。
“爸爸饿了?”
“嗯,谢谢琳琳,很好吃我还想吃一个。”沈固以为是自己没说礼貌用语,小家伙在等呢,就回应了一句。
“不客气。”沈念琳的脸上似乎没什么异常的表现。
她一开始很平淡的说再去拿一个,走到半路想起来妈妈说零食不能吃太多,每天最多吃一块饼干,可是她拿了一次已经给爸爸吃掉了,就算去拿第二个,她也吃不到两种了,而且爸爸还说想再吃一个。
那她呢?
悲从中来的小新年,跑到一半就趴下来哭了。
“啊啊啊——唔唔唔……”哭声凄惨委屈冤枉还带着不解。
为什么啊,事情为什么会是这个样子的啊,她还想吃两个的。
聪明反被聪明误的小家伙不理解现实是骨感的这句话,一旁的沈固也听不清小家务哭诉什么,着急慌忙的哄着。
就在这时,门锁响了,咔哒一声,伴随疑惑的问话:“琳琳怎么哭了?”
谢琳琅推门进来,面上还带着未消散的余怒,可是看到孩子哭了,表情就只剩下担心了。
“摔倒了?”
“爸爸,饼干,妈——”小新年几乎是爬着到谢琳琅身边哭的。
沈固丈二摸不着头脑,说了一下前面发生的事;“明明刚才还好好的,给我喂了一个饼干就这样了。”
小新年眼泪巴巴的,谢琳琅前思后想,似乎明白了闺女的鬼机灵;“跟你爸抖机灵呢,你不知道那是爸爸呀。”
沈固还没回过味来呢,谢琳琅好气又好笑的解释闺女的行为。
小新年被亲妈毫不留情的拆穿,羞愤得不敢看爸爸。
沈固摇摇头:“孩子想吃就吃嘛,反正牙齿吃坏了,疼的是她自己。”
“怎么说话呢。”谢琳琅白了他一眼;“我抱闺女去洗漱一下,中午饭你去食堂打点就好。”
意思是没心情做饭了,那出去必然是遇到什么不痛快的事情了。
沈固没现在就问,媳妇想说的时候就会说的。
果然,给闺女洗漱了一下,吃了午饭哄她睡觉后,谢琳琅倒了两杯水,跟沈固说起了自己出门后遇到的事情。
她出门后,跟等在外面的夏莹莹一起汇报工作……
两人进了办公楼,一开始谢琳琅去办公室只觉得气氛似乎有些奇怪,在门口的时候隐约听到一些和她有关的字眼,可是门开之后里面就安静得很,领导刘姐也是爱答不理的样子,和之前起码保持客气的那种疏离,完全不同,好像她谢琳琅是做了什么坏事的罪人一样。
口吻极为公式化以及敷衍:“啊,事情我知道了,这次的任务就进行到这里,后续会有人去调查的,你可以下去了。”
“那就麻烦你了,要不然这件事不解决,对农民兄弟们也是一个大的损失。”谢琳琅在乡下出生生活长大的,自然知道农人的特性,勤俭节约又资源匮乏的农人,就连一根绣花针都能传个三代,一次次的损失大型牲畜,简直是在扎他们的心肝脾肺肾。
因为公家东西不可以私自处理和销毁,所以需要这边开证明,将那块地面上的植株全部给销毁掉或者全部圈起来不不允许使用,减少大家的损失。
既然分配了做这一行的工作,她就希望能帮大家解决这个问题。
谁知道领导刘姐,只是笑笑,说年轻人有干劲很好,可也要知道服从。
谢琳琅满心疑惑,被夏莹莹拉了出来。
再不出来,旁边都有人要站起来拉谢琳琅了一样。
好像谢琳琅下一刻要暴起伤人似的。
谢琳琅不明白,自己只是在公事公办,对工作提出正确的意见。
夏莹莹这下是彻底相信谢琳琅是个风光霁月的好人了,可这样的好人还是个有本事的好人,她就更不希望收到别人的排挤和伤害。
出来之后,她隐晦的提点了几句谢林,说工作上的事情,不一定都是工作,还有人之间的相处,反正谢琳琅是两句话就听明白了。
她,被人提点要注意职场规则?
摆脱,这是公家啊,还是没有任何所谓利益牵连或者分成纠纷的农业啊,为了建设为了工作,她可以不在这个工作上署名或者要一份功劳,没必要这种事情上来打压自己吧,自己也没出头啊,就是普通的工作。
写一张条子,走流程,按部就班的帮忙,她又没有抢功劳或者什么的,为什么不同意?
夏莹莹离开了,对待谢琳琅的态度并没有因为刘姐的冷淡和变化,因为她是真的喜欢上谢琳琅这样的人了,不管怎么样,起码她不会害谢琳琅就是了。
“事情就是这样子,我总觉得里面有猫腻,烦躁。”谢琳琅抱怨来一句。
好好工作不行,非要闹出这些幺蛾子?
“这也是没办法的事,要不,我们再向上面反映反应?”沈固记得,谢琳琅离开海岛的时候,岛上的领导给了她一封介绍信。
说明要是谢琳琅遇到什么困难可以直接找省农业进行解决,本意是为了解决谢琳琅有可能遇到的物资匮乏,还有,巧合的是那位领导以前见过谢琳琅,在京郊农场的时候,谢琳琅解决了一个外国人碰瓷的事情,那位也听过。
要是这边领导做得过分,那再用吧。
反正这次的治疗是结束了,下一次跟那位黄村长商量一下,起码放牛的不要接近那片草地就可以。
沈固的提醒和劝导,让谢琳琅的心情多少都和缓了一点,下午去上班的时候已经看不出什么情绪,也没有抓着这件事不放。
对于丈夫的工作,她最多只能知道大概在做什么,很多细节和名称都是要求保密的,谢琳琅分得清轻重,对于沈固回来,也只是问问几天天累不累,想不想吃什么,两人傍晚没上班必是散步的。
谢琳琅前几天寄出去的信件,在月底的时候抵达了周外婆的手上,巧合的是李一慢也回家了,因为在分配工作的关键时候,有个一直以来的对手,拿他之前的身世来攻击他,并且叫来了那位收养过他的长工,指责李一慢没良心,他们辛苦养育一场,二话不说就走了。
李一慢有了这个污点,公家单位基本是不敢收了,他寻思着找一些不对口的专业或者是比较低廉要求的工作先做着,但是在此之前,要先回家看望一下周外婆,感谢一下周外婆一家和巧娟一家对他的帮助。
在过去的三年多里,他上学的费用,基本都是她们时不时的补贴,从来没有断过半次,这样的恩情,李一慢忘不了。
坐在前往周家大队的公车上,李一慢忽然记起来,自己以前,也不是现在这文质彬彬的样子的。
李一慢被奶奶放到长工家里,一开始他们对自己是很好的,但是确定李一慢没人帮扶之后,这家人就开始变了。
后来,李一慢长大到了十一岁的时候,也跟着长工家的孩子刘大利干上了偷鸡摸狗的傻事,就因为一句吃白饭的,他不想做吃白饭的,就要付出。
通常都是刘大利偷东西,李一慢在外边接,顺带着放风。
后来,村里的人也都知道了这两兄弟干的事,年纪小便不好说他们,更何况这两兄弟还跟着混混待过,把混混当学习榜样,又有一股子狠劲,打架的时候绝对下得了狠手。
所以,没人敢跟他们两人拼上一拼,久而久之,两人的恶名也就闯了出来,俨然成了村里一霸。
他发生改变,除了奶奶的去世,还有当时长工家附近的一位下放的老爷子的因素,老爷子刘丰据说是个老军医,朝鲜战争的时候上过战场,退伍之后就到这里定居了,但不知为何,留下了儿子儿媳在农村里,自己却搬到了山腰上居住,几乎都不下山。
儿子儿媳死后,老爷子才开始恢复和山下的走动,见到李一慢会认字,又得知他的来历,这位经常从山里拿些吃的东西给李一慢。
也是这位老先生,教他独立自强,要自己分辨是非,也鼓励他去面对以前的事情。
年纪还小的李一慢,记得自己拿石头砸了那位老先生,没过几天,那位老先生死了,再没人管他,尽管老先生本来就有病是病死的,可是李一慢心中却悲切万分,在被长工家的婆娘饿了几顿之后,李一慢真的去找了奶奶。
奶奶省了口粮喂给他,告诉他活下去才有希望,跟老爷子一样也教了他很多。
再后来,自己有一天找到了捡牙膏盒和捡煤块的活儿,赚了一毛二,去看望奶奶的时候,听闻奶奶人没了,尸体都不知道谁收拾的,李一慢枯跪一夜,再次清醒,就被奶奶最后安排的人,带到了乡下插队。
本以为自己日后兴许就是面朝黄土背朝天了,没想到还遇到了奶奶说过的周外婆。
当时觉得奶奶未免太神机妙算,现在长大了对那些事一一想来,说不定是早就计划好了。
不管怎么说,奶奶的决定没错,他上了学,念了书,有了毕业证,尽管以为才华遭人嫉妒在找工作上兴许遇到了点小困难,但是他成年了,这些问题,他能解决的。
“到站了到站了,要下车的赶快,上车的等一下,先下车再上车——”
售票员的指挥,惊动了回忆中的李一慢。
李一慢拎着两个袋子,身上背着挎包和水壶,下了车。
艰难的走到了周家门口,听到里面的哭声。
这哭声,是周外婆的?
李一慢东西一砸就要冲进去。
前脚刚踩在门槛上,周外婆嘴里正好冒出来一句:“……狠心的小姐,竟然这样骗我们。”
李一慢腿一软跪在地上:“您说,什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