活了近三十年,宗越第一次在寝房里吃饭,虽然营帐跟寝房略有不同,但同样都是睡觉的地方,这对一向循规蹈矩的宗越来说是个新奇的体验。
与宗越相比,坐在床上吃饭的虞清漪要多自在就有多自在。
“我们离开了快一个月,不知道营州城里的事情怎么样了。”今天刚回来就睡了,虞清漪都没来得及问一问营州城里的事情。
宗越沉声说道:“该怎么做你都已经跟他们说得够清楚了,做得好还是做不好都是他们百里氏的事情。”
听到这话,虞清漪诧异地挑眉:“咱们启程去突厥之前,夫君你可不是这样想的,怕百里氏的那些呆子做不好,夫君不是打算将所有的事情都揽在自己身上吗?”
宗越诚实地说道:“原本担心他们做不好,我的确想将所有的事情揽下,由你我来做,定然比他们自己摸索要顺利许多,但我现在改主意了。”
“为什么?”虞清漪歪着头一脸不解地看着宗越。
百里氏几代人都专心于内斗,根本就不通政务,更是不懂如何才能经营好一座城池。
但所谓久病成医,这世上所有的事都是需要花费时间去学习的,百里氏的人只要肯花时间去学,定然也是能将营州城和东北治理得井井有条的,只不过在学成之前,他们会做错许多事。
虞清漪觉得无所谓,因为这是百里氏必须要承担的责任,是他们内斗了几十年之后必须咽下的苦果,是他们自私自利了几十年之后必须付出的代价,而且营州城和东北再乱也不会比现在还乱了。
但宗越做惯了青阳侯,对大楚和大楚的百姓到底还是有一份无法割舍的责任感,他想尽快建好营州城,他想尽快完善东北,他想尽快让东北的百姓安居乐业,让大楚的东北固若金汤,因此他不想为百里氏的无知浪费时间。
虞清漪能理解宗越的想法,因此哪怕她本人并不关心东北的现在和将来,她也会遵从宗越的心意,全心全意地打造一个风调雨顺的东北。
可现在宗越却说他改主意了,虞清漪完全想不到有什么事重要到会让宗越放下肩负了十几年的责任感。
宗越看着虞清漪,眸光温柔:“我不想让你太辛苦。”
宗越这话说得无比真诚:“重建营州城、振兴东北这件事并不容易,如若只有我一个人,我是不论如何都不敢揽下这个差事的,是因为有你在,我才敢这般狂妄。”
“因为我?”虞清漪十分惊讶,“我只是个商人。”
宗越失笑:“只有你自己会说这种话,除你之外,整个京城里再没有其他人会将你视作单纯的商人,你脑子里面装的东西可比朝中那些大臣脑子里的东西还管用。”
“夫君高看我了,”眼珠子一转,虞清漪就一脸狡黠地凑近宗越,“难不成这就是所谓的情人眼里出西施?”
宗越将虞清漪搂住,限制了虞清漪的行动:“事实证明,你处理政务的能力的确不逊色于朝中任何一位大臣,营州城里的事情你可是做得井井有条。”
虞清漪在宗越怀里轻声低笑:“夸奖我我也不会帮你做更多事的。”
“不会让你做那么多事了。”没察觉到虞清漪的辛苦时还不觉得,现在发现虞清漪累着了,宗越哪里还舍得,“待会儿我跟你一起回去。”
虞清漪又惊讶了:“你跟我一起回去?那这里的兵怎么办?”
宗越道:“只是练兵而已,秦羽会,陌陵一直跟在我身边,我练兵的方法他也都知道,我让他留下辅佐秦羽。”
“你能放心?”虞清漪狐疑地看着宗越,“虽说练兵本就不是一朝一夕能做好的事,但这一支最先集结起来的队伍,日后会成为‘敖’字军的精锐吧?不亲自盯着,你能放心?”
宗越觉得他有必要反思自己过去的处事方法:“你也说了练兵不是一朝一夕就能做好的事,要将这一支队伍训练成精锐也不是三五个月就能做好的事,不管我在不在这里,他们每日要做的训练都是相同的,不会因为我在就多做些什么,也不会因为我不在就少做些什么。”
虞清漪愣愣地看着宗越:“这个道理我自然懂,但你是什么时候懂的?”
宗越一脸无奈:“就当我是睡了一觉之后茅塞顿开吧。”
“那你要不要多睡一会儿?”
宗越翻了虞清漪一个白眼。
用过晚膳,宗越果然跟虞清漪一起离开了军营,也按照他所说的将陌陵留下了。
只不过在宗越和虞清漪去突厥偷马的这段日子里,百里辛和工部侍郎已经召集好人开始了拆迁工作,而他们自己则按照虞清漪离开之前的吩咐,在营州城北扎了营。
“侯夫人回来了!见过侯爷。”
出乎虞清漪的意料,百里颜、百里辛和百里整三人见到虞清漪比见到宗越还开心,连问候都是先问候了虞清漪。
“嗯……你们辛苦了,”虞清漪觉得有些莫名其妙,但又不好在这种小事上纠结,“事情办得怎么样了?”
百里辛先开口说道:“回侯夫人的话,司天监已经看过这块地方的风水,工部的大人们正按照司天监的建议绘制新城的图纸,咱们便安排了人,打算在图纸绘制好之前把该拆的都拆了。”
虞清漪点点头:“拆房子的人是从哪里找来的?”
百里辛立刻答道:“是附近的一些农户,按照工部侍郎的建议,每人每日给他们两文钱。”
“钱从哪儿来的?”虞清漪挑眉看着百里辛。
“额……”百里辛不好意思地挠挠头,“钱是我们自己出的。”
虞清漪沉吟片刻:“垫付了多少钱都记清楚了,等营州城有了收益,就还给你们。”
“倒也不必,”百里辛笑了笑,“营州城会变成现在这副不伦不类的样子,多半都是我们百里氏的错,如今能有机会补偿一二,我们心里的愧疚便会减少一些。”
虞清漪笑了一声:“是从招来的百姓那儿听到什么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