得知路倩在前院里崩溃大哭,虞清漪立刻赶了过去,将哭得上气不接下气的路倩接到了自己的院子,没急着问发生了什么,也没忙着安慰路倩,只慢条斯理地煮一壶新茶,等路倩哭够了、发泄完了再说。
路倩哭了好长时间,哭声才渐渐停歇。
“抱歉,让你见笑了。”擦去脸上的泪痕,路倩后知后觉地窘迫起来。
“能得路姐姐信任是我的荣幸。”虞清漪温柔浅笑着递上一杯热茶,仍是什么都没有问。
路倩喝下一口温热的茶水,瞧了虞清漪一眼:“你不问问吗?”
虞清漪不以为意道:“我原本就对旁人的事情甚少感到好奇,路姐姐若是愿意说、需要说,自然会与我说,但若是路姐姐不想让我知道,那我问了反倒会让路姐姐为难。”
路倩道:“亏得我不是什么心思敏感的姑娘,不然你的不好奇就成了漠不关心。”
虞清漪浅浅一笑:“所以说,总有人能懂得我的不好奇,不会自以为是地将我的不好奇当做是漠不关心。”
认为她对人漠不关心的人,大概是想从她这里得到主动的、无微不至的关怀,但她的精力实在有限,除了要对外祖父、外祖母、清尘和侯爷进行无微不至的关怀,还要为望月酒楼和赤枫山庄操心,对其他人自然就不可能会面面俱到。
如路姐姐这样的人愿意理解她,她便会与之相交,只要对方需要,她会全力相助,至于那些无法理解她的人,她也不强求,她又不是为了交朋友才重活的这一世,没有那么多的时间和精力可以分给他们。
路倩笑了笑:“你就是不在乎,不在乎谁想跟你做朋友,也不在乎谁不想跟你做朋友。”
清漪虽然与她年纪相仿,却总是成熟得不像是她们这般年纪的天真少女,她们所思所想十有八九都是关于自己的,而清漪满心想的是段家的荣耀,是清尘公子的未来,是青阳侯的立场。
因为心里念的、想的都是这些事,所以清漪她很忙,她没空,她甚至不会感到寂寞,有没有朋友又能怎样呢?如她们这样正事不懂、闲事一堆的姑娘,就算真的跟清漪成为了朋友,也只会给清漪添麻烦,清漪这样精明的姑娘又怎么愿意自找麻烦?
虞清漪不置可否。
长叹一声,路倩将茶杯放下,低声道:“方才我跟少将军一起送世子回广陵郡王府,跟郡王聊了几句。”
虞清漪惊讶地挑了挑眉:“跟广陵郡王?”
在她的印象中,广陵郡王父子二人的行事作风截然相反,世子有多高调、多纨绔,广陵郡王就有多低调、多勤恳,那是一个从不出风头、也从不掺和到任何事情中的郡王,哪怕逢年过节还能在宫宴上见到一面,广陵郡王的存在也十分轻易地就能被人忽视。
虞清漪一直觉得广陵郡王像是两耳不闻窗外事一般,他突然找路倩聊聊,聊得恐怕不是什么小事吧?
路倩点点头,自嘲一笑,道:“郡王让我别缠着世子。”
虞清漪微微瞠目,惊讶从一成变为三成:“广陵郡王亲口与你说的?坦白地言明让你别缠着世子、离世子远一点?”
路倩摇了摇头:“广陵郡王饱读诗书,是京城里最为儒雅的侯爵,怎么会说出那样伤人又失礼的话?可就算措辞不一样,他想表达的意思也不会变。”
虞清漪将信将疑。
广陵郡王世子跟路姐姐之间的事情已经僵持了很久,广陵郡王若是想让路姐姐离世子远一点,早怎么不说?为什么又偏偏选择了在这个时候跟路姐姐说?
若风突然出现在门口,但见路倩人在屋里,若风就在门外停下了脚步。
“启禀姑娘,属下有事禀报。”
虞清漪眉眼微动,起身满怀歉意地冲路倩笑了笑:“路姐姐,我先失陪一小会儿。”
路倩道:“无妨,你快去吧,我已经没什么事了,可千万别耽误了你的正事儿。”
虞清漪这才走出门去,问若风道:“什么事?”
若风谨慎地压低了声音,对虞清漪说道:“启禀姑娘,姑娘让属下去查广陵郡王世子,此事被侯爷知晓,侯爷便派仇九来知会属下,说除了御史台,广陵郡王还帮陛下管着别的地方,过得是刀口舔血的日子,而世子很有可能要子承父业。”
虞清漪微怔。
果然身居高位、封侯拜相的人都藏着那么一两个秘密。
“是皇室暗卫吗?”
若风一顿,道:“仇九没有明言,但属下根据仇九当时的措辞推测,郡王管着的,十有八九不是皇室暗卫。”
虞清漪的桃花眼微微眯起。
换言之,陛下手里的利刃除了有侯爷参与管教的皇室暗卫,还有广陵郡王所领导的另一股势力,只是不知道这两股势力是不是互相牵制的……
“这件事不必继续往下查了。”
这不是她能随意查探的事情,万一惊动了陛下,恐怕谁都保不住她。
“喏。”
虞清漪摆摆手,若风就隐身回了暗处。
虞清漪转身回屋,落座之后就接着先前的话题继续跟路倩聊:“那路姐姐打算怎么办?就这样放弃吗?”
出乎虞清漪的意料,路倩的回答竟然十分果决:“不然呢?清漪你或许对‘婚姻大事父母之命媒妁之言’这句话嗤之以鼻,但在这京城里,还有谁能跟你一样敢无视父母之命?我的年纪已经不小了。”
虞清漪斟酌片刻,道:“路姐姐有没有想过,郡王今日所说或许并不是那么绝情的意思,他或许只是在为你考虑。”
“为我考虑?”路倩皱眉,“他为什么要为我考虑?”
“许是出于愧疚吧,”虞清漪好像只是随口说说似的继续说道,“世子耽误了路姐姐这么多年,一直让路姐姐伤心难过,郡王身为人父,大概也会为儿子的懦弱感到羞愧吧。
正巧南梁太子来了大楚,今日宴散之后又拦住了你的去路与你攀谈,显然是对你抱有好感。
偏世子醉酒,又做了让你动摇的事,说了让你动摇的话,但酒醒之后,他是否还能做出同样的事、说出同样的话?
知子莫若父,郡王或许就是知道自己的儿子没有那个胆量和担当,才对路姐姐说了今日这番话,他大概只是不想路姐姐继续耽误下去吧。“
听着听着,路倩的眼神突然变了一变:“清漪,你是不是知道些什么?若风方才过来,与你说的是跟世子有关的事情?”
不然以清漪的性格,她是绝对不会帮人说这么多好话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