等扶俞和韩尽换来了牛车,一行人就继续向北,只不过牛车的速度比马慢上许多,便没有了赶路的急迫感,林风更是没心没肺,几乎睡了一路。
眼瞅着就要到了汀江边儿上,林风突然想起一件事来。
“如果没有我跟着,你们是不是可以用轻功直接飞过来?”
韩尽耿直地点头:“嗯,姑娘的轻功一流,因此我们通常都是用轻功赶路,快。”
扶俞附和道:“今日若是用上轻功的话,说不定能在天黑前回去。”
林风一听顿时愧疚不已。
今天两位师父其实是不想带他来的,是他缠着姑娘软磨硬泡,非要跟着一起来,因为他从来都没有离开过灵湖乡,他想到外边来看一看,却没想到拖累了姑娘和两位师父。
枕着手臂躺在牛车上的虞清漪睁开一只眼睛看了林风一眼,却什么都没说,又闭上眼睛假寐,装作什么都没有听到。
不论是从军还是做暗卫,惩罚是最能让人长记性的手段,但现在他们没有那个条件用严苛的惩罚来训练林风,就只能利用他的愧疚和畏怯。
林风未染世俗,心性尚且淳朴,再加上之前被灵湖乡的人孤立许久,不想被人厌弃和害怕拖别人后退的畏怯会让他对不能做的事情尤其敏感,因此扶俞和韩尽不近人情的直白反倒是训练林风最有效的手段。
汀江边儿的镇子就叫汀水镇,镇子四周是用砂石堆砌起来的简陋城墙,城门看起来也破破烂烂的,好似一推就倒,连牌匾上的“汀水镇”三个字都模糊得难以辨认。
林风目瞪口呆地看着破败的汀水镇:“这……这怎么比我们灵湖乡还破败?”
虞清漪扫了眼汀水镇一侧江水滚滚的汀江,再摸一把潮湿的城墙,轻叹道:“大概是因为汀江吧。”
“姑娘慧眼,”扶俞经常怀疑虞清漪一个相府千金怎么会知道那么多别家千金不知道的事情,就好比现在,她只瞧了一眼汀江就知道汀水镇的破败与汀江有关,这哪里像是个深闺千金?“汀江多洪灾,每次都会淹没整个汀水镇,汀水镇的城墙建了倒倒了建,百姓麻木了,就开始敷衍了事。”
闻言,林风惊奇地看向扶俞:“扶俞师父明明是大楚人,怎么却连南梁一个偏僻小镇的事情都知道得这么清楚?”
扶俞笑道:“若是连这点儿本事都没有,还有什么资格跟在姑娘身边?”
林风若有所思。
一行人径直前往汀水镇上的钱字号,到了门口,虞清漪便停下了脚步:“林风跟我进去,扶俞和韩尽你们随意。”
“喏!”扶俞和韩尽立刻牵着牛车离开。
林风看看果断离开的扶俞和韩尽,再看看笑意嫣然的虞清漪,满眼疑惑,却是什么都没有问。
虞清漪偏头看向林风:“你就没有什么想问的吗?”
林风老实巴交地说道:“韩尽师父说,少说,少做,多看,多想。”
虞清漪满意地点头:“不错。”
有的时候,听话比聪明更重要。
“走吧。”
大概是为了在汀水镇里显得不那么突兀,本就不注重装潢的钱字号看起来跟个茅草屋没什么区别,内里光线昏暗,陈设古旧。
柜台后的人懒洋洋地掀起眼皮,这一眼却没有看到虞清漪的脸,只看到一身打着补丁的旧衣裳。
那人垂下眼,敷衍地问道:“什么事儿啊?”
虞清漪没有答话,只掏出钱字号的令牌甩了过去。
啪的一声,令牌落在桌上,正巧就定在那人的眼皮子底下。
那人一惊,慌忙捡起令牌,一溜烟儿地跑到虞清漪面前,将令牌双手奉上:“不知姑娘大驾光临,姑娘恕罪,恕罪。”
虞清漪收回令牌,倒也没有苛责这人,反正汀水镇里看起来就像是个没有生意可做的地方:“你们掌柜的在吗?”
“在在在!掌柜的和秋老板都在,此时正在后院恭候姑娘,姑娘里边请!”那人侧身让开路,点头哈腰的样子谄媚极了。
虞清漪心觉好笑:“你向我献媚,我也不会给你涨月钱,所以不必如此。”
话音落,虞清漪就迈开脚步往后院去了。
林风多看了那人一眼,然后才追上虞清漪:“姑娘,那人的眼睛都没有笑,怪吓人的。”
虞清漪挑眉,颇有些意外:“你的眼睛倒是利。”
林风撇撇嘴,说出口的话全然不是炫耀:“我最会察言观色了。”
“那挺好的,”虞清漪淡淡地说道,“我原本就觉得你应该比其他人更会察言观色,却没想到你做得这般好,这下可省了扶俞他们不少时间。”
林风一愣,不解地看向虞清漪:“会察言观色……是好事儿吗?”
“当然是好事儿了,”虞清漪笃定地说道,“比如方才,你一眼就能看出那人笑不达眼底,唯有看出来了,我们才知道该如何应对,不是吗?”
林风仔细想了想,然后点了点头:“姑娘说得对,我记下了。”
林风话音刚落,棠秋的笑声就传了过来:“姑娘竟也会教导别人了,属下甚是欣慰,就是不知道什么人如此幸运,竟能得姑娘亲自教导。”
棠秋的语气里带着几分揶揄,分明是在调侃虞清漪又捡了人。
虞清漪的眉眼微微一动,道:“林白的儿子。”
棠秋脸上的笑意一僵,转瞬之间就只剩下认真和严肃:“你是林白的儿子?”
林风眨眨眼,侧头看了虞清漪一眼:“大概是吧。”
“大概?”棠秋眉心一蹙,也看向虞清漪。
虞清漪道:“我们找到郭成了,但也只有郭成和这小子,这小子是郭成养大的,郭成没跟他说过他亲生父母的事情,也没给他取名字,我给他取了名字,叫林风。”
棠秋的表情似喜似忧,过了好半晌才长叹一声:“西北军中的老人一直都惦记着他们,国公爷也一直不肯将他们的牌位放进英灵堂……林风,风起于无而归于林,是个好名字,能得姑娘赐名,也算是他的福气。”
虞清漪轻声一笑:“别说得我好像观音转世一般,一个名字而已,往后他若觉得不妥,改了便是,我只是不喜欢郭成的品位。”
虞清漪这么一说,棠秋就好奇起来了:“郭成给他取了什么名字?”
虞清漪在棠秋对面坐下,端起茶杯轻啜一口:“狗娃子。”
棠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