皇甫靖张开嘴,发现自己无话反驳,却又觉得自己绝对不是那种口是心非的虚伪小人。
“本殿下可以做辅臣。”
宗越闻言后道:“那么即便殿下贵为皇子,终究也只是一介臣子,殿下觉得臣子的进言君主一听会听从吗?”
皇甫靖再次哑口无言。
不,不会,臣子的进言君主并不会全盘接受,再圣命的君主也只能做到广开言路,并不会完全采纳某一位臣子的全部进言,他若为臣,他的许多理想抱负就未必能够实现。
“本侯以为殿下从未认真考虑过自己的未来和南梁的未来,殿下有远大的理想,但殿下从未想过该如何实现它。”话音落,宗越就牵着虞清漪站了起来,“本侯希望殿下能够好好想想。本侯一路跋山涉水而来,有些乏了,恕本侯失陪。”
听了宗越的话之后,皇甫靖的脑子里一团乱,索性就没留宗越:“辛苦青阳侯了,阿珏,你带青阳侯……和川山王去住的地方。”
“喏。”傅珏立刻起身,领着宗越、虞清漪和姬元离开皇甫靖的屋子。
一脚踏进院子,姬元就得意洋洋地说道:“老子之前说什么来着?三皇子就不是那块料。”
“比你合适就行,”宗越毫不客气地讥讽姬元,然后问姬元道,“你不当将军之后是去做山匪了吗?”
张口“老子”、闭口“老子”,还挺像那么回事。
虞清漪和傅珏闻言窃笑,姬元顿时火冒三丈。
“小子,你是不是真的想死?”
宗越淡定地说道:“本侯命大,轻易死不成,而且本侯如今也是有家室的人了,不舍得死。”
宗越这后半句话无异于火上浇油,把姬元气了个暴跳如雷,挥拳就打了过去。
宗越松开虞清漪的手,飞身向后掠去。
两个人毫不意外地又打了起来。
傅珏的嘴角猛抽。
这两个男人一个是大楚冷酷无情的青阳侯,一个是南梁铁血刚毅的川山王,在战场上都是智勇双全、神勇威武的将帅,怎么私底下凑到一起却这么幼稚?
“敢问……姑娘,他二人是有什么私怨吗?”
虞清漪挑眉:“战场上的宿敌,私下里难道会是挚友?”
傅珏一噎,而后小心翼翼地问道:“但以小王拙见,川山王……姬将军和姑娘的关系似乎不错。”
虞清漪歪了歪头:“你觉得我跟姬将军的关系不错?可是我怎么不觉得?”
傅珏又是一噎:“方才姑娘泼了姬将军一脸茶水,姬将军却没有发怒,这难道不是因为跟姑娘关系好?小王听说姬将军去大楚时可是跟姑娘有所来往的。”
“他方才没发怒?我看他火气可大得很,不过因为我是女人,所以没办法冲我发火罢了,”虞清漪侧头看向傅珏,“如若方才被我泼了一脸水的人是紫玉王,紫玉王会冲我发火吗?”
傅珏干巴巴地笑了两声:“那倒不会。”
冲女人发火本就不是七尺男儿应有的作为,更何况就方才那样的情形而言,分明就是姬将军有错在先,这位姑娘处理的手段虽然强硬了点儿,但却是最恰当的。
傅珏的眼神突然一变。
先前他似乎小看这位姑娘了,能被大楚青阳侯相中的女人岂会是平庸之辈?
宗越和姬元从地上打到天上,又从天上打到地上,飞沙走石,声势浩大,引来围观者无数。
就这样打了一会儿,姬元突然觉得不对劲儿了。
“小子,你是不是拿老子给你自己立威呢?”
宗越沉着道:“就算赢不了,能跟南梁第一猛将战成平手,你南梁人或多或少都会对本侯刮目相看。”
至少能让这些南梁人亲眼瞧见他是有真本事的。
“平手?你做梦!老子岂能让你得逞?!”话音未落,姬元已经加强了攻势。
宗越不慌不乱,沉着应对,两人之间的对战看起来竟跟之前没什么区别,还是难舍难分、不相伯仲。
越是这样,姬元越是气得牙根痒痒:“臭小子,使出你的全力!”
合着跟他对战的时候这臭小子一直有所保留?
宗越皱了皱眉:“你没比本侯年长多少。”
他一直不吭声,姬元“小子”“小子”的还喊顺口了?
姬元乐了:“怎么?听不得老子喊你‘小子’?老子就偏要这么喊!”
宗越额角的青筋一跳,突然腰身一转就毫无预警地向姬元踢出一脚,速度之快连姬元都只看到模糊的残影,来不及躲闪胸口就挨了一脚,整个人从屋顶摔了下来,砸在地上。
宗越从屋顶跳下来,走到姬元面前向呆愣愣躺在地上的姬元伸出了手:“承让了。”
“你……”看着年轻但是沉稳的宗越,姬元惊讶得不知道该说些什么,怔愣半晌才倏尔一笑,“你的运气可真是好。”
说罢,姬元伸手握住宗越的手,借力站了起来。
“运气?”宗越从不觉得自己如今的成就跟运气这种玄之又玄的东西扯上半点儿关系。
自己拍掉身上的尘土,姬元道:“虽然有个词叫勤能补拙,但努力所能达到的高度终究还是有极限的,真正站在高处的人,都是天赋异禀的人。我是前者,你便是后者。”
“你怎知我不是比你还要努力的那种人?就因为本侯比你年轻,武艺却高出你许多?”宗越对姬元的评价有些不满。
姬元笑了笑,没有回答宗越的这个问题,只冲虞清漪挥了挥手:“丫头,我回房休息去了,你若是觉得无聊,随时都可以来找我。”
这话说完,姬元就转身扬长而去。
虞清漪困惑地望着姬元的背影。
输了切磋怎么还这么开心?
再看看宗越散发着冷意的背影,虞清漪便更加困惑了。
“侯爷?”走到宗越身边,虞清漪仰起脸担心地看着宗越。
宗越眯着凤眸望着姬元突然变得肆意洒脱的背影,冷声道:“他说本侯运气好,天赋异禀,因此才有今日的成就。”
听到这话,虞清漪着实茫然了一阵。
运气好不好吗?天赋异禀不好吗?姬将军这不是在夸奖侯爷吗?侯爷怎么反倒不开心了?
再仔细一琢磨,虞清漪才想明白宗越为什么会不开心,不觉有些好笑。
“侯爷,纵使天赋异禀,也要努力才能登顶,不然便是枉费日月,终将沦为寻常,而运气再好,也要有真才实学才能把握机会,可不努力又哪里来的真才实学?”
虞清漪轻轻拉住宗越的手,绵声软语道:“侯爷自然是历经千难万险,比旁人付出了更多的努力才走到今天,姬将军只是羡慕侯爷能在这般年纪就有这样的成就罢了。”
宗越侧头看着虞清漪,眸光炙热:“嗯,他羡慕本侯。”
却不是因为他所获得的成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