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天一早,薛昭就送姜六姑娘回了姜府,接下来的半月个里,姜六姑娘大闹特闹,一哭二闹三上吊的戏码轮番上演了许多回,闹得姜家鸡飞狗跳,不愿让家丑外扬的姜大人终于不耐烦了,便听从了某位妾室的提议,把姜六姑娘送去静慈庵休养。
春暖花开时,虞清漪将坐落于京城东北方向的大宅翻新重建,宅子修整好了之后,虞清尘就搬了过去,但不知道为什么,南笙和薛昭竟也跟着住了进去。
“五姑娘。”因为姜六姑娘的事情,薛昭对虞清漪的态度可谓是恭敬有加,真真是把虞清漪当成是救命恩人了。
虞清漪挑了挑眉,视线在南笙和薛昭之间打了个转,而后问薛昭道:“薛二公子有必要离开薛家吗?”
薛昭笑了笑,道:“说有必要也有必要,说没必要也没必要,如五姑娘所言,坚守自己的立场和态度很重要。”
姜家把卿儿送去静慈庵的借口是卿儿的身体不大好,这话听在外人的耳朵里便是卿儿命不久矣,姜家不愿让她死在家里,就把人给送了出去。
这流言传到薛家,他的父亲和兄弟姊妹虽然都在安慰他,可明里暗里地却已经开始给他相看别的姑娘了,他没有办法,只能借着某个由头跟家里人大吵一架,然后离家出走。
深思熟虑了半个月,他觉得五姑娘当日说的话很有道理,若想将命运掌握在自己手里,他必须爬到高位,他可以坚守自己的信念,可以没有害人之心,但却不能没有防人之心,不能没有自保的能力。
虽然五姑娘说想要被人忌惮不一定非要入朝为官,但放眼三十六行,他最熟悉的还是为官仕途,而且在政治的圈子里,不一定非得位高权重才能被人忌惮,而且他所求的,只是牵制住姜大人罢了。
只是如今的局势越发混乱,他若想稳中求胜,投靠谁都不合适,唯独五姑娘异军突起,看起来好像是个跟朝堂没什么关系的姑娘家,但她本身是虞相的女儿,背后是肃国公府,跟青阳侯关系密切,身边的清尘公子是天源先生的徒弟、金紫光禄大夫苏明的师弟,连经营望月酒楼的蔺老板都是在商界有头有脸的棠秋秋老板的外甥,听说青阳侯的新门客东澜也是因着五姑娘才投了青阳侯。
这么一数不难发现五姑娘的特别之处,然而京城里的大多数人却只当五姑娘风流放荡、水性杨花,任谁都不会将她跟朝堂联系到一起,可以说五姑娘身边是离朝堂最近又最远的地方,真真是进退皆可,最适合他这种不想入仕却不得不入仕的人。
虞清漪看薛昭的目光中便多了几分欣赏:“二公子有心了,六姑娘若是知晓,定然十分开心。”
听虞清漪提起姜六姑娘,薛昭的目光立刻就温柔了起来:“最近……五姑娘可去过静慈庵?”
虞清漪眉梢一挑,戏谑地看着薛昭:“这个问题二公子已经问过我三回了,六姑娘才去静慈庵里住了半个月,二公子就想得不行了?”
薛昭的脸色瞬间羞红,不好意思地挠了挠头:“其实我与卿儿原本也没有那么常见面,但不知怎的,她这一换地方,我就念想得紧。”
虞清漪轻轻一笑,转身踏进大宅:“想她就亲自去看她,骑马来回也就一个时辰而已。”
说到这个,薛昭就有些无奈:“我本来每天都会去看她,可是她生气了,便不准我去得那么勤快,即便我去了,她也不见我。”
他从不知道卿儿竟是这么有主意的姑娘,已经有些说一不二的架势了。
听到这话,虞清漪也有些诧异,不过旋即就笑出声来:“果然女人一旦霸道起来,就没你们男人什么事儿了。”
薛昭微窘。
虞清漪又道:“放心吧,我前日才去过,六姑娘的气色比以前好多了,南笙公子还特地寻来一味药材给她调理身体,我已经将药材给慧思师父送去了。”
“南笙公子?”薛昭微微一愣。
南笙公子便是那日让他许下承诺此生不娶卿儿的医者,那个人怎么会特地去给卿儿寻药?
“我怎么了?”南笙突然出现在薛昭的身后,吓了薛昭一跳。
“南、南笙公子……”薛昭有种背后说人坏话结果被当场抓到的窘迫感,好一阵手忙脚乱才给南笙行了个像样的礼。
南笙盯着心虚的薛昭看了看,却什么都没说,只问虞清漪道:“你……家清尘公子呢?”
“清尘在后院种树。”
她找人来翻新大宅的时候,清尘就特地嘱咐人家在后院空出一片地来,他要种树。
“又种树?他怎么到哪儿都要先种树?这么喜欢种树怎么不去乡下当果农?”南笙皱眉,一边念叨一边往后院去。
虞清漪摇头失笑,望着南笙的背影对薛昭说道:“南笙公子是个随心所欲的人,救六姑娘那会儿他想提那样的要求来为难你,便就提了,之后想寻药帮六姑娘调理身体,他便去寻了,二公子不必在意。”
薛昭心情复杂,不知道该说些什么。
对南笙公子来说,那只是一时兴起的刁难,是游戏,可对他和卿儿来说……他知道他没有资格要求南笙公子无私和善良,南笙公子愿意出手救卿儿的性命已经是天上掉馅饼的事情,可……他心里到底还是有怨的。
见薛昭眉目纠结,虞清漪就没再继续说什么,只领着薛昭进了大宅,薛昭犹豫再三,还是跟虞清漪一起去了后院。
后院里,虞清尘一身粗布衣裳,挽着袖子正专心种树,南笙就靠在旁边一棵已经种好的树上喋喋不休地跟虞清尘说着什么,听到有脚步声靠近,南笙立刻闭上了嘴,侧头看向虞清漪。
虞清尘也直起身,转头温柔一笑:“乖乖,怎么过来了?”
虞清漪笑着走过去,俏皮道:“来看看清尘公子只种树是不是就能填饱肚子。你这种的是什么树?”
“蓝楹,”虞清尘侧头看着虞清漪,“小的时候你就喜欢蓝楹花,说希望以后住的地方能有一片蓝楹树林,我偷偷在肃国公府的后山上了种了一些,可惜还没开花你就离开了,时隔多年,也不知道那片蓝楹长成什么样了。”
这事儿虞清漪是头一次听说,心中倍觉温暖:“有时间带我回去看一看不就好了?何必再种一片?”
虞清尘道:“西北离得太远了,种在自己家里,你什么时候想看就能看到。”
“家啊……”虞清漪垂眼,眉梢眼角都是明媚的笑意,“那大门口的牌匾上要写什么?”